第15章:天地为鉴

眼看着严肃的公堂又要演变成街口对骂大会,刘衙内手里的案板都快拍断了:“都给我肃静!”

掌柜的憋着一肚子火干瞪眼,少年也一脸倔强地拧着脖子望着他,双方僵持难下,似乎下一瞬就要展开一场大战。

“我问你,你手里的账簿可是真的?”刘衙内眯着眼睛审视着少年。

“绝对是真的!里面的笔迹正是出自孟掌柜之手,还请大人明鉴!”少年双手高捧账簿。

衙役得到刘衙内的眼神示意后上前接过账簿,恭敬呈上,刘衙内翻阅着账簿,缕着胡须若有所思,微眯的眼睛像只老谋深邃的狐狸:“账上是一些欠款没错,但你凭什么咬定这是赌债?你可有人证?”

刘衙内的话里带着几分刁难的意味,既然他称赌徒都以面具遮面,那就根本无法辨认,又从何寻找人证。

可不料少年丝毫不显慌乱之色,他坚硬地挺着胸脯,字字铿锵有力:“其他人我没有看清,但我只看清楚了一个人的面孔,那个人就是——”

少年炯炯大眼盯着刘衙内:“你——刘大人!”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刘衙内大惊,几乎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大胆!”

少年毫不怯懦,犀利的眼神几乎要把他望穿:“我与刘大人无冤无仇,没有道理冤枉刘大人,我只是说出了我的亲眼所见,我看到刘大人跟那帮赌徒坐在一起点单下注,我还听到刘大人跟我们掌柜的谈论赌债提成——”

眼看他一口气说下去口无遮拦,刘衙内恼羞成怒大手一挥:“给我住嘴,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子给我拿下!”

尽管一旁的衙役们也处在这惊愕的言语中,但刘衙内下令,他们也不敢不从,正要冲上去把少年拿下,齐昭却蓦地往前一站,笔直地挡在少年身前,宛若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刘衙内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的证人还没有说完呢,刘衙内稍安勿躁。”齐昭略带挑衅的一扬眉,朝另一边沉默许久的老夫妻示意,老夫妻立马颤颤巍巍地跪下去。

“草民李山,是沈老板的邻居,沈老板的慈幼院虽在郊外,却处在两城通商的要道,七爷看上了那块地,就派人跟沈老板谈判,要沈老板把宅子卖给他,可沈老板心疼那些孩子,不愿意卖给七爷,七爷就屡屡派人上门闹事,最终硬是把沈老板和孩子们逼走了!”老汉操着浑浊的口音硬声说道。

“李叔……”沈老板怯怯地望了他一眼,悲戚的目光带着感激,但更多的却是恐惧和绝望。

老汉坚定的看着沈老板,那神情仿佛已经赌上了一切:“沈老板心善,我与老婆子的独子走在了我们前头,这么多年沈老板拿我们当亲生父母供养,如今沈老板有难,却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这是让我们死也不能瞑目啊,今天我和老婆子也赌上了,你们这些贪官和奸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简直欺人太甚,今天大不了就是死,我也要让苍天都知道你们做的窝囊事!”

老汉越说越激动,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李山在此起誓,绝无半句虚言,若我胡言乱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好!”刘衙内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又看看齐昭,狠狠一拍桌子:“今天本官就让你们不得好死——”

刘衙内话音未落,直接被一片孩童的叽叽喳喳声给打断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明黎和几名护卫掩护着一帮衣衫褴褛的孩子进来了,沈老板看到那帮孩子的一瞬间彻底绷不住了,软着腿就跪坐在了地上。

不等刘衙内反应过来,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沈叔叔,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呀,我们不要跟这些坏家伙在一起!”

“就是这些坏家伙,不给我们饭吃,还打我们!”

“他们还说要把我们卖到很远的地方去!”

场面一时失控,刘衙内瞠目结舌,被孩子们指着鼻子骂的狂徒们脸色青白交加,蠢蠢欲动想要动手,却又顾忌众人的目光。

“哪来的野孩子,竟敢在这儿胡言乱语,还不给我赶出去!”刘衙内直接从堂上冲下来,失态地呵斥着无动于衷的手下们。

“我们不是野孩子,你是个坏人,大贪官!”站在最前头的大孩子挺着胸脯高声道。

“放肆!”刘衙内气急败坏地扬起手,眼看着就要招呼到那孩子的脸上,齐昭一把截住了他的巴掌。

齐昭横在刘衙内面前,昂着下巴睥睨着他,凌厉的眼眸中尽显轻蔑:“童言无忌,刘衙内跟一群小孩子计较什么?”

刘衙内扛不住齐昭强大的气场,猛地后撤一步,涨红着一张脸怒指着齐昭:“我警告你,你少仗着你和亲的身份在我大荣境内放肆,你既已嫁到我荣国,触犯了荣国的律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荣国的律法?”他的威胁在齐昭面前连个屁都不算,齐昭好笑地瞅着他,像是在观赏一出精彩的独角戏,“我竟不知道你们荣国的律法就是官商勾结,横行霸道欺压良民,强占民宅拐卖儿童!若这就是你们荣国特色,我便家书一封,让天下人都观赏一番,看看你们能不能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齐昭一番慷慨陈词响彻在晴空下,瞬间激起一片哗然,堵在后面的百姓彻底沸腾了,纷纷站在齐昭身后高举拳头跟腔,似乎终于找到机会将心头压抑已久的委屈和不满倾泻而出。

众怒难平,刘衙内在一片谩骂中慌了神,踉踉跄跄地跟狂徒们交换了个眼神,狂徒们也以同样无措的目光跟他对视。

“反了,都反了你们!你们一个个地身为荣国子民,竟跟一个异族女子沆瀣一气!”刘衙内疯狂地手舞足蹈着,像个滑稽的木偶。

齐昭安排的这场好戏彻底把顾远征看爽了,他得意地看着刘衙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刘衙内,您也别顾着生气,不妨也替自己辩解两句。”

“哼!本官行得端坐得正,一辈子光明磊落,没什么好辩解的!”刘衙内梗着脖子最后嘴硬道。

“那你敢不敢对天发誓!”顾远征不肯就这么放过他。

“有什么不敢!”刘衙内成功被他激怒,几乎是脱口而出,可下一瞬他就反悔了,但还是争着一口气竖起三根手指,吞吞吐吐地说:“我对天发誓,无愧于心,无愧于民,若有半句虚言——”

他说到此,竟猛地卡住了。

见他语塞,众人更起疑心,纷纷起哄逼他说下去。

“若、若有半句虚言——”刘衙内狠狠吞了口口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衙内言罢,下头一片唏嘘,可就在这时,原本明朗的天空竟毫无预兆地转为昏暗,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乌云遮蔽了骄阳,紧接着一道响雷蓦地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