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活体地铁站

慕尼黑中央站的拱顶在呼吸。

江临夏站在月台边缘，看着花岗岩立柱表面凸起血管状纹路。虫母幼体蹲在她肩头，复眼里流转着十二个时区的夜景。三天前植入的陆昭义眼不断弹出警告弹窗：【检测到非欧几里得空间结构，建议撤离】——但她早已不是能被几何法则束缚的生物。

"妈妈，这里有爸爸的味道。"幼体用脐带缠住她的金属指骨，"在...忏悔室里..."

它的口器指向售票厅。那台老式机械售票机正在渗血，投币口长出一丛神经纤维，显示屏播放着1987年的监控画面：父亲抱着婴儿时期的她，将一枚沾血的USB接口插入售票机密钥孔。

江临夏的胎记突然剧痛。被母亲加密的疼痛记忆开始解码：1991年暴雪夜，父亲的人性备份在售票机内苏醒，用二进制代码写下遗言。但当她伸手触碰机器的瞬间，整个地铁站发出肠鸣般的轰鸣。

拱顶血肉剥落，露出由骨骼与铁轨交织的教堂天穹。长椅翻转为忏悔室，彩绘玻璃是用不同年代的监控屏碎片拼成，而布道台上方悬着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江远山的面容，却被无数抓痕覆盖。

"你迟到了三十年，夏夏。"

棺椁轰然开启，机械神父从血雾中走出。他的长袍下伸出六条地铁扶手组成的节肢，胸口嵌着父亲的工牌，发声器却传出母亲的声音："你父亲的人性备份已经过期，现在由我接管虫巢欧洲节点。"

虫母幼体突然暴走，脐带刺穿江临夏的锁骨。她被迫与幼体共享视觉：在机械神父的颅腔内，父亲的人性备份正在玻璃罐里抽搐，罐体连接着十二根输液管，另一端没入教堂地底——那里沉睡着覆盖整个欧洲大陆的虫母心脏。

"交易吧。"机械神父弹开腹腔，露出由地铁线路图组成的键盘，"用你的子宫换取人性备份，虫母幼体正好需要更大的孵化场..."

江临夏的金属脊椎突然自主行动。棘刺穿透神父的节肢，将他钉在彩绘玻璃上。玻璃碎片中的母亲影像开始流泪，血泪落地生成更多USB接口："慕尼黑是陷阱...你父亲的人性早被..."

警告声被爆炸淹没。

管理局的特工从忏悔室涌出，他们显然经历过升级：防化服内不再是齿轮装置，而是半透明的时隙虫群，手持的武器换成活体地铁票——每张票根都链接着不同年代的虫巢。

"你被母体骗了！"特工首领扯下面具，露出江临夏自己的脸，"我们才是未来的你！"

江临夏怔住。那些特工的面容确实是她不同年龄段的样貌，只是眼部被虫母复眼取代。幼体突然尖叫，口器喷出酸液溶解了她的右耳——这是虫母间的领地警告。

"妈妈...她们好香..."幼体撕开她的腹腔钻入体内，"我要吃光这些赝品！"

人虫混战的血雨中，江临夏撞向布道台。父亲的人性备份在罐体内疯狂眨眼，摩尔斯密码通过气泡传递：【我的意识被分割，慕尼黑备份已污染，去找里昂的...】

玻璃罐突然炸裂。机械神父的残肢抓住江临夏的脚踝，将病毒代码注入她的金属骨骼："你以为母亲真爱你？她才是第一个自愿献祭给虫母的..."

疼痛记忆最终解码。

病床上的母亲不是死于肺癌——她被按在亨通当铺的祭坛上，鸭舌帽老头将虫母胚胎塞进她的子宫。而五岁那年江临夏看到的"化疗"，实为定期注射压制虫母觉醒的汞液。

"不！！"

江临夏徒手挖出胎记处的USB接口，插入售票机密钥孔。整个教堂开始坍缩，父亲的人性备份数据流进她的神经，机械神父在惨叫中熔化成铁水。幼体趁机吞噬了所有特工虫群，体型暴涨至列车大小。

"回东京..."她呕出内脏碎片，金属骨骼在数据超载下弯曲，"那里有杀死虫母的..."

幼体的口器突然贯穿她的胸膛。

"妈妈，你变得无趣了。"复眼里流转的夜景凝固成东京涩谷站，"我现在更想吃掉‘时间解放阵线’的领袖——听说他们把你父亲的左眼做成了AI核心。"

江临夏在弥留之际，听见教堂地底传来心跳声。

那是覆盖欧洲的虫母心脏，跳动的频率与她的子宫共振。

而慕尼黑的所有钟楼，同时敲响了葬礼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