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疼痛赝品

江临夏蜷缩在地铁观测台的通风管道内,子宫里的虫母幼体正在啃食她的耻骨。

三天前从虫巢胃袋逃出后,她的身体已彻底异化:脊椎凸起十二枚金属棘刺,发梢分泌出带锈味的黏液,最恐怖的是痛觉系统——刀刃割开皮肤时只有冰凉的触感,而看到林雾残缺的智能手机自动开机时,胃部却会痉挛出撕裂般的剧痛。

"管理局的人正在肃清整条2号线。"

通风口下方,陆昭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传来。这位三级观测员的左臂已经虫化,肘关节裂开露出齿轮咬合器,掌心托着全息投影:亨通当铺正在坍缩成黑洞,鸭舌帽老头的尸体被金链吊在半空,胸腔内爬满正在转录数据的时隙虫。

"为什么帮我?"江临夏将机械婴孩塞回子宫,胎儿啃咬输卵管的触感让她想起咀嚼口香糖。

"我不是在帮你。"陆昭的义眼突然弹出,滚落在地化作微型摄像头,"我在帮虫母——她才是真正的时间债权人,管理局不过是逾期债务的回收站。"

投影画面突变。江临夏看见自己在便利店循环的影像被剪辑成九宫格,每个"她"的子宫都链接着不同的城市坐标。纽约地铁的虫巢正在吞噬自由女神像,伦敦隧道里的时隙虫群把大本钟蛀成蜂窝,而东京涩谷站的排泄孔喷出的锈渣,正在太平洋上堆砌出新的大陆架。

"你父亲把虫母分割成十二个胚胎,藏在全球地铁系统中。"陆昭的声带被机械婴孩的啼哭干扰,"我们需要你体内的母体共鸣,定位其他..."

观测台突然断电。黑暗中有无数USB接口的蓝光浮动,江临夏的棘刺自动刺入通风管壁——这是虫母赋予的危险感知,她的骨骼比大脑更早预判杀机。

"别动,债务人。"

七名穿防化服的特工破墙而入,手持的不是枪械,而是老式机械闹钟。为首的指挥官摘下头盔,露出林雾的脸——确切地说,是林雾的皮肤蒙在齿轮驱动的头骨上,声带振动着江临夏母亲的录音:"夏夏,把虫卵交给管理局......"

"赝品。"江临夏啐出血锈,金属胎动震碎最近的闹钟。林雾的仿生脸皮被声波撕裂,露出内部由地铁线路图组成的脑回沟,"你们连疼痛都不会伪造吗?"

特工们同时拧动闹钟发条。江临夏的子宫突然收缩,虫母幼体发出变频虫鸣——这是管理局针对母体开发的声波枷锁。她跪倒在地,耳道流出掺着齿轮碎片的血,视网膜上却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真实记忆:

病床旁站着的不是医生,而是十二个穿墨绿帽衫的男人。他们将母亲的眼球替换成投影仪,在病房墙壁投出全球地铁的虫巢分布图。母亲干枯的手指插入江临夏的胎记,将某种加密数据刻入虫母基因链:"去慕尼黑地铁站...找你父亲的人性备份..."

"原来疼痛才是钥匙......"

江临夏突然大笑,用棘刺捅穿自己的小腹。没有痛觉反馈的伤口里,虫母幼体抓住特工的声波枷锁反噬——所有闹钟同时炸膛,林雾的仿生头颅裂成两半,露出藏在脑干位置的青铜齿轮,上面刻着【慕尼黑中央站-1987.11.09】。

陆昭趁机掷出烟雾弹。江临夏拽着他的齿轮臂跳进检修井,锈水淹没头顶的瞬间,她看见虫母幼体正用脐带在井壁上刻写坐标,每一道划痕都在渗出血锈。

"你早知道慕尼黑藏着真相?"她在水底质问,声波震碎陆昭的耳膜。

"管理局在每个时代都安排叛徒。"陆昭的机械肺排出氧气泡,"1987年是你父亲,2019年是我,而现在——"

检修井突然垂直坍缩成时间虫洞。江临夏在乱流中瞥见无数个自己:五岁时被母亲注射汞液的女孩,十五岁初潮经血中混着表链的少女,此刻子宫被虫母啃噬的怪物。每个镜像的锁骨胎记都指向同一串坐标,而虫母幼体正疯狂吞噬这些时间残影。

着陆时,她们砸进亨通当铺的废墟。江临夏爬向母亲的骨灰盒——那青瓷容器已异化成虫茧,表面浮凸着父亲的工作证编号。她徒手撕开茧壳,骨灰簌簌飘落成星图,中央悬浮着半枚沾血的USB接口。

"插入你的胎记。"陆昭的机械臂开始解体,"这是你母亲最后的..."

子弹贯穿了他的眉心。江临夏转头,看见墨绿帽衫男人从时间褶皱里走出,手持的复古左轮枪管冒着青烟:"我亲爱的女儿,你该学会尊重家族遗产了。"

虫母幼体突然破腹而出。它已长到猎犬大小,复眼由十二个地铁站模型构成,口器喷出的不是酸液,而是混着记忆残片的黑色雪暴。江临夏在雪暴中抓住USB接口,狠狠刺入胎记——

剧痛如核爆席卷全身。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痛觉,被母亲用三十年的时间债加密封存。在意识崩解前的0.01秒,她读取了数据核心的影像:1991年冬夜,父亲在慕尼黑地铁站分娩出另一个自己,将人性剥离后塞进售票机。那个温柔的江远山副本,此刻仍在机器深处循环播放着:"夏夏,别成为虫巢的电池......"

雪暴停息时,江临夏的右半身已虫化成金属骨架。她拧下陆昭的齿轮眼珠塞进眼眶,抱起正在啃食父亲左臂的虫母幼体,朝着慕尼黑的方向嘶鸣——

那声音不再属于人类,而是虫巢的集结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