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虫巢胃袋

黑暗粘稠如沥青。

江临夏在坠落中苏醒，发现身体被裹在某种生物黏膜构成的茧里。鼻腔灌满铁锈与腐乳混合的腥气，耳道内回荡着液体滴落的空响——那不是水声，而是无数齿轮相互啃咬的摩擦音。腕表消失后，皮下金链已蔓延至锁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金属刮擦骨膜的锐痛。

"欢迎来到时隙虫的消化腔。"

墨绿帽衫男人的声音从黏膜外渗入。江临夏撕开茧壳，黏液在指尖拉出汞银色丝线。眼前的空间像被塞进巨兽的胃袋：肉壁上嵌满不同年代的时钟，所有指针都逆时针疯转，地面积着没膝的锈水，水底沉着父亲的工作证、母亲的药瓶，以及林雾被拆解成零件的智能手机。

男人蹲在由表链编织的浮岛上，帽衫褪至腰间，露出脊柱处外置的青铜发条装置。他正在组装一具人体模型——便利店店员的脸皮蒙在石膏骨架上，胸腔内填满正在孵化的时隙虫卵。

"为什么选我？"江临夏涉过锈水，链状血管在颈部暴凸。

"因为你父亲把虫母胚胎藏进了你的基因链。"男人将一枚虫卵按进店员模型的眼窝，"1987年他在时间夹层里做了场肮脏交易——用妻子的子宫当保险柜，把虫母核心代码刻在受精卵的端粒上。"

黏液突然沸腾。江临夏的子宫传来灼烧感，金链刺破皮肤扎入锈水，在水面绘出DNA双螺旋结构的投影。某些被典当的记忆开始回流：五岁那年高烧住院，母亲签下的免责协议角落盖着齿轮钢印；十五岁初潮时经血中混着金属碎屑，校医却诊断为"压力性幻觉"。

男人踢翻人体模型，虫卵滚落锈水孵化成蜈蚣状机械体。它们扑向江临夏的金链，口器喷出强酸腐蚀链节："管理局那群蠢货以为时隙虫是污染物？不，它们才是真正的清洁工——啃食时间债产生的锈斑，维持因果律的代谢平衡。"

江临夏抓住一只时隙虫塞进嘴，利齿嚼碎机械外壳。机油的苦味在舌面炸开，幻觉如潮水涌来：她看见自己是个胚胎漂浮在琥珀色羊水里，母亲正用注射器将汞液注入脐带，而父亲在子宫外壁刻满俄文代码。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是你父亲做的。"男人敲击脊柱发条，胃袋肉壁应声撕裂，露出镶满婴儿颅骨的隧道，"他在你基因里编写了虫母唤醒程序，代价是你母亲的时间债暴涨到三千年——所以她才需要反复典当记忆，甚至质押疼痛来延缓虫化。"

隧道深处传来婴啼，江临夏的子宫突然抽搐。金链暴走刺穿胃袋，外界的光线泄入——是地铁观测台的监控屏，此刻正显示着2023年与1987年重叠的隧道结构图。父亲的脸在屏幕上一闪而过，他的工作证编号正被锈迹吞噬。

"去吧，乖女儿。"男人将店员的面皮抛向锈水，"去你父亲失踪的坐标，那里有整个虫巢的排泄口。记得别相信任何疼痛，那是你妈当掉的赝品......"

江临夏在时空乱流中下坠，掌心攥着半枚沾血的齿轮。观测台钥匙嵌入锁骨胎记的刹那，她听见母亲的声音从子宫深处传来：**"切开我的骨灰盒，虫卵需要喂养......"**

月光泼进地铁值班室，江临夏从血泊中爬起。怀表显示她在虫巢胃袋停留了三天，但现实时间仅过去十二秒。监控屏闪烁雪花点，林雾发来最后一条微信：

"别回观测台，他们在每个时钟里都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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