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夏在第五人民医院醒来时,齿缝里还残留着汞液的甜腥味。
点滴架上挂着“葡萄糖”标签的吊瓶内,悬浮着数十颗微型齿轮,正随着药液注入她的静脉。窗帘缝隙漏进的夕阳将床单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而笼外坐着穿白大褂的男人——金丝眼镜的折光掩住瞳孔,胸前工牌标注着【时间债务管理局三级观测员·陆昭】。
“你破坏了一处非法时间节点,江小姐。”他合上病历本,纸页间滑落一张照片:亨通当铺的阁楼挂钟爆炸瞬间,她攥着齿轮残片的手正在量子化,“但很遗憾,你也是债务链的一环。”
江临夏试图翻身,发现尾椎骨被焊在了床垫上。无数透明的光纤从毛孔探出,连接着病房内七台不同年代的监测仪:80年代的心电图机记录着虫鸣频率,90年代的脑波仪屏幕游动着金链轨迹,最新的全息投影则实时渲染她皮下时隙虫的繁殖状态——那些蜈蚣状机械生物正在啃食她的髋骨,将钙质转化为带锈迹的表链。
“你们和当铺是一伙的?”她扯掉手背的针头,葡萄糖在地面腐蚀出焦痕。
陆昭的镜片闪过数据流:“管理局负责清理逾期的时隙污染,比如你父亲江远山1987年制造的‘锈轨事件’。”他按下遥控器,病房顿时坍缩成全息投影:1987年3月21日的地铁隧道内,年轻版的父亲正将劳力士腕表扣在铁轨上,表盘溢出沥青状物质吞噬了整个区间,监控录像显示他在虫潮中消失前,曾对着空气喊出江临夏的乳名。
“不可能!那时我还没出生!”
“时间债务会遗传,尤其是被虫母寄生的宿主。”陆昭撩起袖管,小臂内侧的皮肤下埋着表链状的凸起,“你母亲林秋当年为保住胎儿,向当铺质押了你的疼痛神经——这就是你修复口红时被植入时隙虫的原因。”
病房突然震颤,全息影像扭曲成噪点。江临夏锁骨下的齿轮胎记开始逆时针旋转,将束缚光纤绞成齑粉。她撞开消防窗玻璃,发现逃生通道的金属扶手正在腐败,锈迹如疱疹顺着管道蔓延,仿佛整栋楼正在被某种力量蛀空。
“它们来了……”陆昭突然咳出齿轮碎片,工牌上的职称在疯狂跳动【三级观测员→清理目标→逾期债务体】,“快走!管理局早在一个月前就被蛀穿了!”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江临夏赤脚踩在渗出锈水的瓷砖上。401病房传来林雾的呼救声——她的闺蜜被钉在解剖台上,胸腔敞开着,心脏已被替换成倒走的挂钟,肠衣上浮现出江临夏典当记忆的全息记录。
“小夏…他们在你值班室…放了东西……”林雾的声带随着分针断裂,江临夏掰开她僵直的手指,掌心攥着地铁观测台的钥匙,钥匙齿纹已异化成俄文咒语。
消防通道尽头传来甲虫振翅的轰鸣,陆昭的身体正在坍缩成虫巢,无数机械蜈蚣从七窍涌出。江临夏撞开通往天台的门,发现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布满血管状的锈轨,云端垂下巨型表链,链节处捆绑着不同年代的建筑残骸。
观测台钥匙突然刺入她的虎口。
剧痛中,她看见母亲临终场景的另一种版本:病床旁站着穿墨绿帽衫的男人,他将母亲的眼球替换成怀表,表盘显示的不是时间,而是【债务余额:-3000年】。
钥匙在掌心熔化,凝成半枚齿轮。江临夏在天台边缘纵身跃下,锈蚀的风灌满病号服。
在失重降临的刹那,她终于听见时隙虫的耳语:**“去找1987年的父亲,他是第一个拒绝偿还债务的观测员……”**
地面裂开黑洞,将她吞入时间虫洞的前一秒,她瞥见林雾的心脏挂钟跳回自己入职地铁局的那天——2019年3月21日,父亲失踪的整三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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