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锈链与刀锋

江临夏在第八次循环中学会了沉默。

她把自己折叠进关东煮餐台下的空隙里,任由冰柜冷凝水浸透牛仔裤。前七次死亡的记忆在神经末梢堆积成山:第三次循环时匕首刺入肋骨的钝响,第五次广告牌钢筋贯穿肩胛的震颤,最接近成功的那次,刀刃甚至在她掌心融化成沥青状活物,顺着静脉钻进心脏产卵。

冰柜玻璃倒映出变异的脸——右眼虹膜正被金链侵蚀成齿轮状,耳垂后方凸起一串俄文编码,与凶手袖口表链的纹路完美契合。腕表的锈迹已蔓延至小臂,皮下不时鼓起游动的硬块,像有蜈蚣在啃食骨髓。

墨绿帽衫准时推开玻璃门。

这一次凶手没有直奔收银台,而是停在热饮机前,摘口罩的动作如同揭开封印。江临夏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炸开——男人的下颌骨是半透明的,皮肤下嵌着由怀表零件拼凑的机械装置,齿轮咬合时溅出的不是润滑油,而是混着金粉的黑色血液。

"十二秒重置,九次上限。"他忽然开口,声带震动着老式电报机的节奏,"等腕表锈透你的尺骨,时隙虫就会从肘关节破体而出。"

关东煮汤锅突然沸腾,萝卜块膨胀爆裂,露出内部缠绕的铜丝。江临夏的胎记开始发烫,疼痛如电弧击穿脊柱。她终于看清那些金链的本质——每截表链都裹着人皮,毛孔处探出光纤般的触须,正与便利店所有电子设备共振。

"为什么要杀他?"她哑声问,余光瞥向浑然不觉的店员。年轻人虎口的鲸鱼纹身在循环中逐渐褪色,此刻正随着Wi-Fi信号波动闪烁。

凶手将匕首插入关东煮汤锅,刀刃瞬间增殖成十二根金色丝线:"不是杀,是收割。"他撩起左袖,露出爬满表链的手臂。那些链节突然崩解,化作无数首尾相衔的时隙虫,扑向店员后颈的微型USB接口——江临夏从未注意过那里有植入体。

电子钟跳向19:47:15的瞬间,时空开始坍缩。

江临夏扑向店员,却在触到他后背时僵住了。年轻人的脊椎凸起十二枚金属凸点,与她腕表锈迹的分布完全对称。匕首化作的金丝刺入凸点,店员突然痉挛着撕开制服——胸腔内没有心脏,只有一枚青铜齿轮在疯狂空转,齿缝间卡着半张当票残片。

那是江临夏的字迹。

"不可能..."她踉跄后退,撞翻的饮料柜流出汞银色液体。三天前在亨通当铺签合同的场景突然扭曲:记忆中的鸭舌帽老头变成了眼前的凶手,自己签字的钢笔正将金链注入静脉。

"疼痛会篡改记忆,亲爱的债务人。"凶手扯开店员胸口的皮肤,齿轮中央嵌着劳力士表盘的碎片,"你以为自己典当的是疼痛神经?不,你质押的是'观测者权限'——多亏你父亲1987年留下的后门程序,我才能把虫巢主脑藏进这家便利店。"

货架开始腐败,膨化食品袋内孵出机械蟑螂。江临夏的腕表突然炸裂,表盘碎片刺入眼球。在最后的视觉残像中,她看见无数个自己被金链吊在便利店天花板,每个"她"的子宫都连着光纤脐带,汇聚到店员胸腔的齿轮核心。

"欢迎成为虫巢的疼痛传感器。"凶手将匕首刺入她锁骨胎记,金链顺着刀刃倒灌进伤口,"好好享受第九次循环吧,等时隙虫吃完这具身体,你就会和江远山一样...成为时间褶皱里的永久坐标。"

黑暗降临前的0.3秒,江临夏做了一件疯狂的事——她把眼球按进店员胸腔的齿轮。金属与血肉融合的剧痛中,海量数据流冲刷视神经:

1987年3月21日的隧道里,父亲将虫母胚胎注入母亲子宫;

2019年她入职地铁局那天,店员胸口的齿轮开始倒计时;

而此刻的便利店,不过是寄生在时间动脉上的微型虫巢......

"找到...排泄孔..."店员突然开口,声带振动着摩尔斯电码的节奏。他的肋骨如花瓣绽开,露出内部由光纤构成的东京地铁线路图,涩谷站的坐标正在渗血。

第九次循环启动时,江临夏的视网膜上烙着最后的信息:

**虫巢排泄周期:12秒/次

当前坐标:35.659025, 139.701850**

她的指骨开始锈蚀,但嘴角扬起狰狞的弧度——终于,捕猎者与猎物的位置要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