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血缘之证

####一

基因检测仪的蓝光在无菌室里游弋，我盯着培养皿中自己的干细胞样本。显示屏上的碱基对链条突然扭曲成双螺旋牢笼，第21号染色体末端浮现加密基因序列——这是方明远论文里设想过的人工编辑标记。

"你的线粒体DNA与周韵女士完全匹配。"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调出1998年的产房记录，"但根据档案，她从未生育。"视频里浑身是血的周韵抱着婴儿缩在防汛指挥部角落，怀表滴答声与监控时间码不同步——这段录像被延缓了整整21分钟。

宋振国的怀表突然在口袋里发烫，我掰开表壳，内侧刻着的"戒慎恐惧"正在渗血。血珠滴在检测报告上，显出一行隐形字迹："第21批实验体存活率0.3%"。

####二

数字政务中枢的崩溃从养老系统开始。我在瘫痪的终端机前看着老人们的社会保险号逐个变红，每个被冻结的账户都对应着江底骸骨铜牌编号。当第21个账户亮起时，弹窗突然显示林珊的胚胎储存费缴纳记录——付款方是永固建材的海外子公司。

"这是必要的牺牲。"周韵的声音从应急广播里传来。我砸开控制室的防火门，看见她正在往主服务器灌入液氮，旗袍下摆沾着青岩江特有的放射性蓝泥。她脚边的《万历十五年》摊开着，1587年的茶渍显出新的人体实验数据。

"他们叫我母亲。"她抚摸着培养舱里的胚胎，"但真正的母亲不会让孩子生来就为送死。"舱体标签上的辐射耐受值是我的三倍，培养液里漂浮着鎏金错银的纳米颗粒——和铜镇纸的镀层成分一致。

####三

抗辐射基因在我的血管里尖叫。我抱着第22号胚胎冲破防爆门时，市政厅的落地窗正被示威者砸碎。人群举着"销毁怪物"的标语牌，无人机航拍画面显示我的生物特征数据被投射在广场巨幕上，突变基因组用血色标注。

苏棠的直播镜头突然切入："这就是政府隐瞒的核危机真相！"她掀开左臂衣袖，植入的辐射计量器显示超标200倍。弹幕疯狂刷过"烧死他"，却没人注意到她耳后的纹身正在渗血——和冷冻中心的胚胎标签使用同种荧光剂。

我在安全通道里撞见正在销毁档案的李处长。他手里的碎纸机卡着1998年的实验批文，审批签名栏里方明远的字迹残缺不全——最后一笔是宋振国的运笔习惯。

####四

跨江大桥的残骸上，我和宋振国在钢索间对峙。他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机械泵，输血管连接着便携式核废料罐："我的造血细胞二十年前就衰竭了，全靠这些孩子的基因续命。"

全息投影在江面展开：二十个培养舱排列成环状，每个舱体都映出我的脸。第21号舱的监控画面里，五岁的我正在防汛沙盘上摆弄铜镇纸，而真正的我那年应该生活在福利院。

"选择吧。"他把遥控器举过断桥边缘，"按下按钮让无人机消灭示威人群，或者看着青岩江的核废料污染半个中国。"暴雨冲刷着遥控器的指纹识别区，那上面同时录入了我和他的生物信息。

####五

我站在两套操纵台前。左边是政务系统重启密钥，右边是胚胎培养舱自毁程序。全息屏幕滚动播放着二十个"兄弟"的人生：有人成了抗洪烈士，有人沦为洗钱帮凶，第19号实验体甚至顶替了我的人大录取名额。

林珊的紧急通讯突然切入："孩子的心跳停了。"她背后的医疗仪显示胚胎的基因链正在崩解，和我颈后芯片的报警频率完全同步。宋振国在狂笑中咳出蓝色血沫，他的衰老细胞承受不住最新辐射剂量了。

我举起铜镇纸砸向总控台。玻璃罩碎裂的瞬间，二十个培养舱的警报声与青岩江的潮汛警报共鸣。基因编辑病毒随着通风系统喷涌而出，显示屏上的突变曲线开始倒流——我们的DNA正在抹除所有人工干预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