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帐迷踪（上）

####一

旧书店的樟脑味呛得人睁不开眼，老板用鸡毛掸子敲了敲《基层治理案例集》的封皮："五十，少一分不卖。"纸币擦过书页的瞬间，夹层里的承兑汇票露出半截红章——江东农商行1998年的旧款印鉴，票面金额三百万，付款方竟是方明远当年执教的临州大学。

我摸出放大镜的手在抖。汇票背书栏密密麻麻的签章里，藏着个眼熟的三角标志——永固建材前身"永兴土方"的LOGO。最下方潦草的签名像是周韵笔迹，日期却在她进入福利院的前一周。

"这书我要了。"突然伸过来的手戴着劳力士绿鬼，表盘反光晃得我眼前一花。王德海的表弟王振宇咧嘴笑着，金牙上粘着片茶叶："陈委员也对旧书感兴趣？"

####二

县农商行的玻璃门映出我三天没刮的胡茬。信贷部主任老刘的保温杯上印着"永固建材二十周年"，杯底压着的报销单露出"茶山"二字。我推开他递来的金骏眉："查98年的汇票底单，临州大学付给永兴土方那笔。"

打印机咯吱作响时，走廊突然停电。应急灯亮起的刹那，老刘的电脑屏保闪过苏棠的直播截图。底单复印件上的汇款用途写着"学术赞助"，附带的施工合同却标明"青岩江堤防加固"——和方明远书房里那份被撕毁的合同一模一样。

"这单子早销毁了。"老刘的喉结上下滚动。我举起手机，刚才拍的汇票照片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央行规定票据档案保存25年，要我现在联系金管科吗？"

####三

典当行的霓虹灯管滋啦作响，穿豹纹裙的老板娘嚼着槟榔："死当活当？"我把鎏金错银夔纹镇纸拍在柜台上，她瞟了眼底座编码，突然抄起鸡毛掸子赶人："晦气东西！上周也有人来当这个，出门就让车撞了。"

监控视频里戴鸭舌帽的男人，脖子上纹着过肩龙——正是失踪的司机老何。他当掉的镇纸编号897，典当记录显示当天下午就被永固建材财务总监赎走。我在当票存根上发现个油渍指印，拇指螺纹与王德海办公室的茶杯吻合。

夜风卷着传单拍在脸上，"小额贷"三个血红大字下印着苏棠的代言照。我顺着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竟是镇政府食堂张阿姨："王镇长介绍的低息贷款，凭工牌能贷二十万......"

####四

地下钱庄的验钞机哗哗作响，马仔把我的工资卡扔回来："流水太干净，贷不了。"墙角的闭路电视突然播放苏棠的助农广告，背景里的茶山宣传牌印着农商行LOGO。我注意到每箱脐橙的物流单号都是偶数——在洗钱术语里这叫"对敲流水"。

穿堂风掀开里屋门帘，王振宇正翘脚数现金。他面前摊着本泛黄的台账，1998年的防汛物资采购记录旁，贴着2023年脐橙销售清单。同样的车牌号出现在相隔二十五年的运输单上，而车主是早已去世的苏振业。

"陈委员查账啊？"王振宇的金牙泛着冷光，"给你看个好东西。"他翻开手机相册，林珊正坐在农商行VIP室签文件，合同抬头写着"助农信贷担保"。背景里的挂钟停在三点零七分——方明远被带走的具体时刻。

####五

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炸开水花，我攥着汇票冲进金管科。科长鼠标一抖，Excel表里的异常流水瞬间清空。他扶了扶眼镜："陈委员，跨年度核查需要省里批文。"

打印机突然吐出二十年前的借贷合同，骑缝章上的油墨还没干透。我对着阳光细看，临州大学的公章边缘多了圈暗纹——是宋振国现任秘书的私章图案。合同附件里的评估报告，资产评估师签名竟是周韵，日期在她被收养前三个月。

手机疯狂震动，匿名短信发来张抵押合同照片：方明远的工作笔记被质押给地下钱庄，赎回截止期是今晚十二点。典当行定位闪烁在城西废车场，而那里正是永固建材处理"问题车辆"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