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家

陈卫民家的院子里，因为这“看人家”的事儿，变得热闹起来。陈顺昌和李大秀难得地为了陈卫民的事儿忙碌着，他们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把那些平日里舍不得用的物件摆了出来，想在方月梅面前撑个场面。

随着脚步的深入，方月梅逐渐感受到了两个村子之间那难以忽视的差异。她的村子，虽然也充满了乡土的温情与质朴，但岁月的痕迹似乎更加深重，道路的坑洼不平，每一步都伴随着尘土的飞扬。

而眼前的村子，宛如一幅生机盎然的画卷，展现出别样的活力。整个村子干净整洁，黄泥路被精心铺就，平整而坚实，看上去竟有几分岁月沉淀的精致。

媒人笑着对方月梅说：”你瞧瞧，这村子是不是比你们那儿强多了？这儿啊，路宽敞，房子也齐整，卫民家的条件，在村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要是嫁过来，往后的日子，保准比你以前舒坦得多。”媒人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方月梅的反应，那眼神就像在市场上精明地打量着待价而沽的货物。

方月梅听着媒人的话，她也开始憧憬起自己未来的生活。如果能够嫁到这个村子，她也一定能过上让别人羡慕的日子。想到这里，方月梅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红晕。

陈卫民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子斜靠在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上，眼睛时不时朝路口瞟去。待方月梅和媒人走近，他直起身子，脸上扯出一个极为敷衍的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在陈卫民的引领下，方月梅缓缓踏入陈卫民家的大门。那土坯房虽算不得奢华，可屋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干净和敞亮。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毫无阻碍地洒在屋内，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桌子擦得锃亮，椅子摆得端正，连墙角的扫帚都像是被精心安排过似的，斜斜地倚在那里，既不显得突兀，也不显得多余。

她忽然想起自己家那间打了补丁的房子，墙壁上斑驳的痕迹，地上随意堆放的杂物，还有那张总是歪歪斜斜的桌子。两相比较，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方月梅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是羡慕，又像是自卑。可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期待。

方月梅和媒人的脚刚跨进门槛，陈顺昌和李大秀就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堆得满满的。李大秀一把拉住方月梅的手，热络得像是见了自家闺女：“哎哟，月梅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进来，赶紧进来坐。”

方月梅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挤出一丝笑：“叔，婶。”

李大秀拉着方月梅坐到椅子上，接着又忙着给方月梅和媒人倒水。一边倒，一边还笑着对方月梅说：“这一路上，可把你累坏了吧？来，喝水，快喝水。”

“德胜兄弟，辛苦你了。”陈顺昌对着媒人说道。

“顺昌哥，大秀嫂子，不辛苦，不辛苦。”媒人笑着回应，脸上的褶子都快挤成一团了。

陈卫民父母如此热情，让方月梅受宠若惊。她害羞的不敢多说话，生怕说错话。只能时不时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而陈卫民呢，就像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影子，一声不吭地待在一旁，安静得让人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有媒人和陈顺昌夫妇的寒暄声

方月梅到陈卫民家的时候差不多快中午了，刚说了一会儿话，陈顺昌就招呼大家吃午饭。

李大秀端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那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李大秀操持家务那叫一个利落，不仅家里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这饭菜更是做得一绝。

方月梅望着那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诱人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心底不禁对李大秀的手艺惊叹连连。可前几日发生的事儿，还历历在目。陈卫民那刺耳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这饭量可真够大的，都吃三碗了！”。那声音带着锋利的棱角，划破了她的自尊，让她在众人面前尴尬不已。她想起当时自己涨红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面对初次见面的男方长辈，她实在是放不开手脚。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股子拘谨劲儿。她时不时地偷瞄一眼陈卫民父母，心里直打鼓，就怕自己哪儿做得不得体。心里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得矜持着点，可不能给人家留个坏印象。”

李大秀夹了一块腊肉放到方月梅碗里，笑眯眯地说：“月梅啊，别客气，多吃点！”说着，又要动手给方月梅夹菜。方月梅赶忙摆摆手，轻声地说道：“婶，您别忙了，我自己来就行。”

陈顺昌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月梅，到了这儿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方月梅笑着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饭桌上，媒人和陈顺昌夫妇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方月梅趁着他们聊天的间隙，偷偷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墙上挂着几幅旧年画，颜色已经有些发暗，画里的胖娃娃笑容依旧灿烂。墙角放着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在八十年代的农村，这可是个贵重物件。

陈卫民还是自顾自地吃着饭，偶尔抬起头，目光和方月梅的碰到一起，又迅速移开。

吃到一半，陈顺昌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月梅啊，你能来我们家，那可是我们卫民的福气。”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带着几分郑重其事。

方月梅抬起头，看着陈顺昌，脸上有些发烫。

陈顺昌继续说道：“我们家的老屋是小了点，旧了点。你要是嫁到我们家来，委屈你在老屋里先将就着，等过个两年，我们就帮你们小两口把房子盖起来。”

陈顺昌的话像是春风拂面，方月梅心里一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心中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能遇上这样一户好人家。

尽管陈顺昌和李大秀热情得很，一个劲儿地劝她多吃点，那饭菜也香得勾人魂儿，可方月梅还是没好意思放开了吃，她只是象征性地扒拉了一碗米饭。对于平日里能吃的方月梅来说，这点食物进了肚子，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可她只能强忍着，脸上还得挤出笑容，装作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这一趟男方家的见闻，虽说让方月梅有些疲惫与饥饿，可心里头满是好感。她感慨于村子的建设，也羡慕男方家庭的和睦，对自己和陈卫民的未来，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然而，方月梅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看到的，听到的，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