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来俏且作妖

自从发现挡不住管女士那颗去打球的心后，老王头就开始时不时作妖了。

起初是撒娇，嚷嚷着要吃只有管女士做得好的拿手菜，还非要晚饭时候吃。管女士拗不过他，于是虽然耽误了训练，却还是定时定点做了饭，直到发现球友们有反对意见后才彻底撇掉老王头，只在不训练的日子里负责晚饭。

一计不成老王头又生一计，有天回家时他右手手指缠着绷带，一问就是踢球时候摔伤骨裂了，大夫说不能动，自然也就不能做饭。管女士无奈之下只能负责起晚饭，可这招第二天就破了功：那天管女士买完菜一进家门，就看见老王头坐在电脑前手指纷飞地打着斗地主，很明显手指摔伤就是假的！这下管女士可算是被气到了，一整兜子菜都险些甩到他脸上。

接连败北，他却并不气馁，直接搬来了援兵——喊妈去了。

于是老王头刚消停没几天，我奶奶就闪亮登场，有事儿没事儿就来家里蹭饭，还专挑下午时间拽着我和管女士一起斗地主。孩子胳膊坏了？没关系，一只手也能抓拍看牌打牌！幸亏搬家后我们住在同一小区隔壁楼，要是放在几年前隔着大半个顺城的距离，每天光坐公交车都得把老太太的屁股给坐坏咯。

硬的不行来软的，果然软刀子就是有效。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算是彻底拴住了管女士，做儿媳妇的还不得孝敬孝敬婆婆了？于是她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拴住了好几天，至于老王头，今天来个老同学，明天来个老客户，反正一问就是有人来，来了就专门找他，总归就是有事儿，每天一背手就出门去，还专赶着晚饭时间回来，顿顿不落。

小一周时间过去，管女士天天没法儿去训练，球友们纷纷有了怨言，她自己也焦心：这可是正式大赛的选拔赛，打出成绩就有正式比赛的机会，再加上第一批国家级气排球裁判员证书虽然发得多，可全国那么多省份一分，省内也没剩下几个，球友们对她也十分重视，左一句“主心骨”右一句“没你不行”，双重压力下管女士摊了牌：妈，我还是得打球去，一个球队那么多人呢，少了我一个真是耽误大家的事儿，我们比赛名单都报上去了！

她这么一说，老太太也交了心：你来顺城小三十年了，我一直把你当亲闺女养，看你一天来回几十公里那么跑，我心疼啊。其实你打球我不拦着，但咱就是每星期少打几次，就当个娱乐活动，别累着自己行不行？

一见老太太话里给了气口，管女士立即围点打援围魏救赵顺藤摸瓜地给出了解决方案：从今以后要是下午打球到晚上的话，我就在球友家凑合一晚上，这样就不折腾了。

听她这么说，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琢磨半天，一拍大腿给下了结论：你还是去，但每天早去早回，晚上回家睡不比在别人家里待着舒服？

话都是这么说，可我能听出来，奶奶思想还是传统一点，虽心里真是为着管女士好，兴许还受了老王头的怂恿，可归根结底想的都是老习惯，玩归玩可不能麻烦别人，更何况都不让儿子外宿的她又怎么可能愿意儿媳妇一晚上不回家？

就这样，老王头的留人计划彻底宣告失败，管女士又恢复了自己定期打球的规律生活，可我却紧跟着发现了些不对味儿的事儿：老王头虽说嘴上不再拦着了，可怎么一天两天的总和管女士前后脚出门呢？难不成是跟踪自己媳妇不成？

光琢磨不可能有结果，跟一天就水落石出了！

养病的闲都快给我闲出另一个病来了，于是说跟就跟，却没成想这一跟就跟出个惊心动魄，跟出个最后一分钟营救来。

管女士坐地铁走，老王头一般自己开车，可我总不能打车跟着他，一趟下来一百多块钱也让人心疼，于是自己那天就晚了点出门，坐着地铁赶去管女士训练的健身中心，没成想还真在门口撞见了老王头，他正和保安门卫吵架呢！

说时迟那时快，我着急莽荒地把老王头拉到一边，紧跟着就吃了个大瓜：看见球队里那皮肤白净的男的没？四十多岁还保养这么好，还和你妈走得这么近，保不齐有什么事儿，我今天就是来抓现场的！可你说这保安怎么就死犟，家属也得刷预约码才能进场，我要是找你妈帮忙预约那还怎么抓？你快帮爹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进去。

跟我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收着嘴，很快把另一个人吸引来了。那大叔五十来岁皮肤黝黑宽肩窄腰一看就常年健身，却没想三两句话说完，竟和老王头就着健身中心那些乱糟糟的规章制度聊得很投缘，二人一起吐槽了起来。待到管女士她们训练结束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开始商量去哪儿投诉、怎么投诉比较好了。

然后老王头就听见，这大叔说自己来接爱人。

然后老王头就看见，那位和管女士聊得特别好的人被接走了。

他愣了神，傻了眼，懵了头，直到管女士走到自己面前才缓过来，用一个漏洞百出的拙劣谎言再加上请我们吃饭才把这场面糊弄过去，至于真实原因恐怕管女士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毕竟不可撼动的事实告诉老王头，人生有时候就是一场荒诞派戏剧，充满了黑色幽默。

生活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意料之外才是常态。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王头隔天就换了态度，我起床时他做完了早餐，还顺带给管女士打包了午饭，让管女士带着出门。

管女士很惊讶，站在门口掂量着手里的饭盒：“今天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老王头哼了一声：“别在外面乱吃了，管管你那个肠胃吧。”

管女士出门后，我立即贱兮兮地凑到过去：“咋啦，昨天的事儿让你有危机感啦？”

老王头却是一撇嘴，伸手一按我胳膊上的绷带：“你也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