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人心莫测

她的先发制人倒是把顾远征给噎住了，可今日若不找个人一吐为快，他怕自己心头这团火会给自己闷死。

算了，反正就算他不讲，以齐昭的本事她总有一天也会调查清楚。

顾远征又灌一口茶润润嗓，愤愤不平的娓娓道来——

“曲世杰，太子，还有贵妃，他们三人本就是一伙的！贵妃是太子的生母，也是曲世杰的姑母，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提到这几个人，顾远征就一脸的憎恶：“先皇后和陛下少年夫妻，恩爱有加，可自从淑贵妃入宫后，陛下被美色诱骗，宠信曲家，致使曲家一支独大，在京城横行霸道，陛下却全然不管不顾！在此之前，先皇后本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已立为太子，可就在淑贵妃入宫不久，他们就一一离奇病故，宫内外都传言是淑贵妃所为，可惜没有证据，陛下调查了一番无果，也只好不了了之！”

齐昭一边就着茶水，一边细细地品味着他的话，这皇家的恩怨纠葛，还真是在哪儿都大抵如出一辙。

顾远征越说越气，继续滔滔不绝：“淑贵妃紧接着诞下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他们曲氏一族更是如日中天。后来陛下意外宠幸了先皇后的侍女，这侍女就是七皇子的生母，可惜她难产早逝，七皇子就托付给先皇后抚育，可接连丧子之痛的打击，先皇后的身体早就垮了，没过两年就撒手人寰，之后就由周嬷嬷照顾七皇子，但淑贵妃为了打击先皇后的余党，故意将周嬷嬷调入辛者库，七皇子也交由宫人照料。这么多年七皇子孤苦伶仃在宫里吃尽了苦头，明明他也有一身才华和抱负，可惜陛下根本看不到！”

“你跟七皇子关系很好？”齐昭抬眸瞥他一眼，其实今日在宴会上她就看出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可他真的比太子厉害一百倍一千倍，他也是难得能懂我的人。”提到自己的好兄弟，顾远征的心情舒畅了一些。

“所以今日周嬷嬷出面，想必是为了保护七皇子，替他背下黑锅。可既然你说七皇子孤苦伶仃背无大树，按理说不足以对太子一党造成威胁，就算太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也应该是悄悄地对七皇子下手，而不是对陛下下手。”齐昭平静地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顾远征又支棱起来：“哼，除了陛下被美色蒙蔽双眼，其他人可都看得真真切切，你当我们大荣的臣子都甘愿与那鼠辈沆瀣一气？对他曲家不满的人多了去了！七皇子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近来有许多支持七皇子政见的，陛下也开始动摇了，所以那帮家伙沉不住气了呗！”

顾远征说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几乎快凑到齐昭耳边，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其实陛下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太子他们生怕七皇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动摇他的地位，所以才想先下手为强！”

齐昭眼波一动，有些意外顾远征竟会跟她谈及如此胆大又敏感的问题，她稍稍跟他拉开距离，就见这傻孩子还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一脸诚恳地看着她。

齐昭心头五味杂陈，意味深长地挑了挑唇角：“你跟我说这么多，一点儿都不怀疑我了？”

下一瞬齐昭就见他的表情凝固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傻孩子吃瘪，她的心情就莫名愉快，她低头悠哉的品了口茶，疏懒的语调好像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家长里短：“若我真是细作，你今日同我讲这番话，就是通敌卖国，当诛九族。”

齐昭轻飘飘的一句话把顾远征吓起一身冷汗，只见他肩头猛地一哆嗦，噌的一下站起来，惊悚的瞪大了眼：“齐昭！”

“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齐昭云淡风轻的瞥他一眼，犀利的眉眼间故意流露出一抹杀机。

“齐昭！你——”顾远征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几乎要冲出胸膛，“齐昭，你别忘了，你现在也在我九族行列里，你也跑不了！”

齐昭被他这傻劲儿彻底逗笑了，这清澈、愚蠢、却又带着几分可爱的模样，当真是很容易勾起别人的恶趣味。

倒是跟她家小弟有几分相似。

不对，她家小弟可比顾远征机灵多了。

顾远征壮着胆子想上前一步逼问，却被齐昭一个眼神吓退：“怎么？觉得我此刻还中着毒，想先下手为强？”

顾远征又被她的先发制人一噎，他是真明白了，跟齐昭对抗，只会把自己的路堵死。

不过就算现在她身体虚弱，门外头那几个可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敢碰齐昭一根手指头，下一秒他就会被碎尸万段。

看着顾远征想动又不敢动，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齐昭无奈地摇了摇头：“顾远征，你若今后还是这般口无遮拦，纯良无害，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和好兄弟带沟里去。”

她的话又一次精准地戳到了他的心窝子，顾远征紧抿着唇，一副快哭出来的委屈样：“那……我今天可以相信你吗？”

齐昭被他气笑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不但不吸取教训，关注点反而还在她身上。

“谁知道呢。”齐昭故意吊他的胃口，战术性低头喝茶。

“别啊，你跟我说明白！”顾远征一屁股坐在她跟前，上扬的尾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把齐昭恶心的茶差点吐出来。

但俨然，她不说清楚，顾远征估计彻夜难眠。

“暂且可以——”齐昭故意端起架子，幽幽瞥他一眼：“以后，不好说。”

沧海桑田，人心莫测，这世上最易变、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

顾远征姑且松了口气，可转而又紧张地看着她：“今日这番话，我只同你讲，你断不可告诉别人！”

齐昭给他个毫无兴趣的眼神：“你们荣国皇族的恩怨，与我无关。”

只要不涉及家国利益，于她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的一场戏。

“那就好！齐昭，你最好说话算话！”顾远征蓦的伸出一条胳膊，朝她翘起小拇指。

齐昭额角一条，不会是要做那么幼稚的——

“拉钩！”果然，顾远征如是说。

好吧，哄小孩子，要耐心点。

齐昭放下茶盏，无奈地伸出手，顾远征似乎生怕她下一秒反悔，迫不及待的一把勾过她的小指，蛮横的拉钩、盖章。

“就这么说定了！”

皇家赏梅宴的风波以“真凶”周嬷嬷的自首落网而告终，周嬷嬷被押入大牢，刑部本欲用严刑拷打让其吐露更多细节，可不料周嬷嬷入狱当晚就咬舌自尽了。

真凶的自我了结让听到风声之人都唏嘘不已，但事已至此，刑部在新一轮的搜查中并无结果，眼下临近新年，龙体欠安需好生静养，此事也只好告一段落。

太子一党纵使有万般不甘，也只好暂且忍耐下来。

但明眼人都察觉得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妖风已然在这座诡谲的深宫中游走，最终都吹向了那七皇子。

可七皇子一向深居简出，行事低调，性情恬然温和，不喜形于色，纵使旁人如何察言观色，也没看出其半分的异样的情绪。

他仿佛活在一个超然的世界里，没有沾染半分这世间的纷杂与污浊。

顾远征本还在宫外替他的好兄弟忧心，却不料不久就收到了七皇子的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