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阮明（下）

我的心如坠无底深渊，仿佛被打入了十八层炼狱，受尽折磨。

我的挚爱，竟遭人残忍杀害于家门口。我的心在面对这惨绝人寰的事实时，如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痛彻心扉，绞痛难忍，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而我爱人的生命，却如那断了线的风筝，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挽留。

在悲伤的潮水退去后，愤怒如火山般喷涌而出。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个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的人，然而此刻，我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我的怒火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想要将他吞噬，以求得片刻的冷静思考，可不知为何，我却根本无法做到。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然而，那如魔音般萦绕在我脑海中的疑问却不断盘旋：为什么小帆他……还活着？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他？

我拼命地想要阻止这个可怕的念头继续蔓延，可仿佛有个诡异的清脆声响，如恶魔的低语，在我耳边不断回响。我烦躁地试图将这声音驱赶出我的大脑，可它却如附骨之蛆，愈发响亮，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捂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闺女蹲在我身旁，用那妩媚而又阴森的声音说道：“爹爹，你说为什么梁帆还活着，为什么我的母亲会被折磨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呢？为什么他就这样一走了之，他连一个人都没有下葬!连他亲人也没有”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愤恨：“因为就是他做的！他是个畜生!一定是的，对吗？”说到最后，闺女诡异地微笑看着我。

尽管我闺女的后半句话十分怪异，而且她手中还拿着一个铜铃，不停地左右摇晃。但我却无暇顾及这些，心中的怒火如燎原之火，将我的理性焚烧殆尽。我的身体不再颤抖，我的目标变得清晰而坚定，我坚信，我此生最重要的目标就在眼前：杀了梁帆！

其他几人对我深信不疑，他们的亲人皆以惨不忍睹的模样离世，在听闻我知晓凶手时，一个个怒发冲冠，发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我开始精心谋划：梁帆进城的次数寥寥无几，生怕迷失方向，若想进城，他只会选择那曾经走过的官道。在村子里逝去的人，其死状惨绝人寰：五官残破不堪，尸体干瘪如枯木，浑身上下不见一根毛发。如此惨状，分明是在告诉我们一个事实：梁帆若是凶手，那他必定是那山上的仙人，对于我们这些凡人而言，他是人，而我们不过是任他随意践踏的蝼蚁罢了。

与他相处十八载，我深知他心地善良，即便他如今的行径与善良背道而驰，我依然将这个弱点纳入考量。

十八年的朝夕相处，他与我的情谊深厚似海，即便如今他已沦为连家人都能痛下杀手的衣冠禽兽，我仍将此铭记于心。

我的闺女往返城中一趟，仅用半天时间，便将我计划中的物品悉数带回：一辆马车、几件如墨般漆黑的衣服加头套、几把寒光闪闪的锋利大刀、一些空空如也的拉车以及一个身强力壮的拉镖人。

计划终于要开始实施了！闺女那把神秘的木剑仿佛拥有着某种魔力一般，竟然能够载着我们顺利抵达埋伏点。到达目的地后，我们迅速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衣服，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似乎变得有些奇怪，它们竟然莫名其妙地变得细长起来。不过，这并没有引起我的过多关注，因为我此刻的心思完全被即将到来的计划所占据。

经过一番精心的布置和设计，我们终于将整个计划安排妥当。根据对梁帆脚程的准确计算，他大约还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抵达这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终于，距离梁帆到来只剩下大约半个时辰了。我故意让兄弟们穿上那在绿草中显得格外扎眼的黑色衣服，并且将头高高地抬起，仿佛是在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一般。与此同时，马车也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梁帆的到来。

就在我焦急等待的时候，梁帆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他背着行囊，远远地走来，那熟悉的身影让我心中的仇恨瞬间被点燃。然而，我还是强忍着想要立刻冲过去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静静地趴在草丛中，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梁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脚步突然变得有些迟疑。只见他环顾四周，然后竟然绕路走进了远处的树林里。不过，这一切都逃不过我那从小就异于常人的敏锐目光。在我的注视下，他就如同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无处可逃。

马车如计划中那般，徐徐地驶了过来，宛如一位迟暮的老人，不紧不慢。而马车里坐着的，是我的爱女，她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将在这场戏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我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忽地站起身来，飞起一脚，将那对眼前发生之事视若无睹的拉镖人踹飞出去。紧接着，我转身面向马车，轻声呢喃道：“他在树林的第一棵树后面。”这里的第一棵树，并非简单地指从左到右的第一棵，而是他最有可能藏匿的那棵大树，犹如鹤立鸡群般，在众多树木中排行第一。

头套如计划中的那样，被轻轻地摘掉了，闺女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走出了马车。我被她挥手击飞，如一颗被弹开的石子，与她拉开了距离。当话语从我的口中说出时，我如一只狡黠的狐狸，偷偷地瞄向梁帆。果然，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而我们的计划，正在如一幅完美的画卷般徐徐展开。

我凝视着那如疾风般飞掠而来的木剑，心中暗自思忖，原本以为他要如猛虎出山般冲出来了，可谁知他竟然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踩中树皮，差点摔倒。那木剑也只能无奈地绕过我，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这个废物，我在心中暗骂道。木剑如鬼魅般再次袭来，我深知，他该现身了。

果不其然，虽然莫名其妙出现一个碍眼的书生，但梁帆还是如我所料地被我成功引诱出来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关切，问我是否有事。我当然有事！我的心就像被一条毒蛇紧紧咬住，痛苦不堪，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我极力掩盖心中的怒火，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友善的表情。但也因此我的表情变得非常怪异，我虽极力忍耐，可滔天的怨气正侵蚀着我的理智。

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他居然对我毫无戒心。当我提出要他背我时，他竟然想都没想就爽快地应承下来。我凝视着他渐行渐近的身影，他的背影在我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放大，而我内心深处的杀意却像被点燃的火药一般，愈发熊熊燃烧起来。

终于，他走到了我的跟前，缓缓弯下腰，似乎准备好承受我的重量。就在这一刹那，我瞥见了他背后的那个行囊，那是我心爱的人用心编织送给他的15岁生辰贺礼！刹那间，我心中的怒火如火山喷发一般喷涌而出，我再也无法遏制那如狂潮般汹涌的情绪。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从身后抽出那把藏匿已久的大刀，双手紧紧握住刀柄，用尽全身的力量，毫不迟疑地朝着他的心脏狠狠刺去。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那锋利的刀刃如同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的身躯。瞬间，鲜血如泉涌般四溅开来，溅落在我苍白的脸颊上，温热而腥甜。

我紧紧握住刀柄，感受着他的鲜血顺着刀刃流淌到我的手上，那温热的触感让我心中的快感愈发强烈。我用力将刀拔出来，他的鲜血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了，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愤怒、不甘、痛苦和惊愕。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我终于报仇了！这一刻，我心中的仇恨得到了释放，而那刺入他血肉的瞬间，也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

可是，你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为什么要一副释然的表情？为什么要露出令人生厌的笑容？!可恶啊！你明明是个畜生啊!我的内心咆哮着，我看着他缓缓闭上双眼，失落感油然而生，转瞬间就席卷全身。

我瞥了一眼那惊愕得如雕塑般的书生，听他与闺女的交谈，仿佛是个爱多管闲事的长舌妇，但这已与我毫无关系。我转过头，望向闺女，张开嘴，正欲道一声“辛苦了”。

我双膝跪地，凝视着胸口那把雕刻着斩妖图案的木剑，鲜血如喷泉般迸射而出，嘴里的血又咸又腥，犹如铁锈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味蕾。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望着远处失魂落魄的闺女，此时的她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其他几个人的脑袋已然落地，死前那副怨毒的表情，恰似被扭曲的恶鬼。此时的我，心已如死灰般冰冷，所有之前被我莫名忽略的违和之处，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只是一切都太晚了。后悔已如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我，我只能竭尽全力，转头对着无辜惨死的小帆，挤出一句：“对不起……”无尽的疲倦如潮水般袭来，我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