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腥

梁帆牵着小楠走在回家的小径上,一路上小楠都欲言又止,似乎有满腹的话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梁帆也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本来他们应该在溪边道别,然而小楠坚持要送他回家,于是就有了这一路上的尴尬局面。可惜的是,两人都被这氛围所影响,思绪被爱神扰乱,完全没有留意到沿途两旁的房屋在这漆黑的夜晚竟然没有点灯,也不见丝毫的人气。

梁帆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决地开口说道:“那个……你家在反方向呢,其实你没有必要送我啦。”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小楠突然轻声骂了一句:“大笨蛋。”

梁帆一愣,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小楠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嗯?”梁帆疑惑地发出一声疑问,不明白小楠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楠看着他,柔声说道:“我只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呀。”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春风一样吹拂过梁帆的心头,让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梁帆的脸有些发热,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快了一些。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梁帆开始说起一些玩笑话来:“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告诉你哦,我可是很贵的哦,要收费的呢,而且还很烧钱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希望能让气氛轻松一些。

小楠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小声嘟囔道:“那就用我来买你的一辈子吧。”

这句话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梁帆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样。他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样。

梁帆完全没有想到小楠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那些玩笑话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最终,梁帆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任由小楠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他自己则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没过多久,那座熟悉的庭院便映入了眼帘。梁帆轻轻地抚摸着小楠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我马上就要到啦,你回去吧……”然而,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猛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才惊觉他们一路走来,从村头到村尾,竟然连一个村民的身影都没有见到。要知道,平日里的村庄总是充满了喧闹声,孩子们的嬉戏声、大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可今晚,整个村子却异常安静,仿佛被一股诡异的氛围所笼罩。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梁帆心头一紧,那是他家看门的狗在叫。这只狗已经十岁有余,平日里性格温顺,除非有陌生人靠近,否则它连吠叫都懒得吠叫一声。可此刻,它却接连不断地发出叫声,这让梁帆的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一般,愈发地不安起来。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松开握着小楠的手,迈开大步,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庭院飞奔而去。

在门口,两个身影如同幽灵一般伫立着。他们身着一身奇异的灰袍,头上紧紧裹着连衣帽,将面容遮掩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人手中紧握着一把弯刀,刀身散发着冷冽的寒光,宛如夜空中的月亮一般明亮。

在他的脚下,横躺着一具无头的狗尸,鲜血正从断颈处汩汩流出,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那鲜红的血液在地面上蔓延开来,仿佛是一条狰狞的血河。而那狗的头颅,竟然还睁着双眼,似乎对自己的惨死充满了不甘和怨念。

梁帆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会发出尖叫。然而,当灰衣袍中的一人察觉到他的存在时,情况变得更加可怕了。

只见那人缓缓地伸出手,揭开了头上的兜帽。刹那间,一张阴森至极的面庞展现在梁帆面前。那是一张如同骷髅般瘦削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紧贴着骨头。那张脸毫无生气,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撒旦,让人不寒而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张脸竟然对着远处的梁帆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和邪恶,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与此同时,那只原本隐藏在袍袖中的手也不知何时举了起来,而那只手,竟然完全是由白骨构成的!他的手指看似随意地轻轻一弹,然而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梁帆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击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犹如被一块沉重的巨石狠狠地砸中胸口一般。

刹那间,梁帆胸前佩戴的玉佩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它不堪重负而发出的悲鸣。紧接着,玉佩应声碎裂开来,碎片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梁帆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了出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他在空中急速掠过,耳边传来小楠惊恐的尖叫声,但他根本无暇顾及。

“砰”的一声巨响,梁帆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一棵大树上。这撞击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大树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梁帆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努力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况,但视线却模糊不清。然而,就在这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了一幕让他终身难忘、目眦欲裂的场景。

小楠的身上,鲜血正从她的五官以及全身的毛孔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那鲜血如同红色的喷泉一般,在空中肆意飞溅,形成了一幅诡异而恐怖的画面。

小楠似乎想要大声呼喊,可她的嘴巴张开,却只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口腔中流出,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四肢也在疯狂地晃动着,仿佛想要挣脱这可怕的束缚,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鲜血在空中弥漫,形成了一片血雾,将小楠的身体笼罩其中。而在这片血雾之中,小楠那原本鲜活的生命正以惊人的速度流逝着。

终于,小楠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般,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她的身体变得干枯而苍白,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那一瞬间被抽离了。

一个如此美好的生命,就这样在梁帆的眼前消逝了。就在不久前,他们才刚刚许下了终身的约定,可如今,这一切都如同泡影一般,瞬间破灭。

梁帆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怎么也无法醒来。

下一刻,剧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梁帆彻底淹没。他的双眼一黑,终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那摘下帽子的灰衣人,手在脸上轻轻一抓,一张人皮面具缓缓剥落,露出一张冷峻而阴森的面庞。他的动作优雅而利落,仿佛这一简单的动作都蕴含着某种深意。

灰衣人从怀中摸出一个翠绿色的玉瓶,那玉瓶通体碧绿,晶莹剔透,宛如一件稀世珍宝。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瓶打开,瓶口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浮在半空的一团血液,宛如被施了魔法一般,缓缓地朝着玉瓶飘去。血液与瓶口接触的瞬间,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迅速地钻入了瓶中。

令人惊奇的是,那玉瓶的体积明显小于那团血液,然而那血液却像被一个无底洞吞噬了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瓶中,没有丝毫溢出。

灰衣人完成这一切后,将玉瓶的盖子紧紧盖上,然后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对另一人道:“主上,属下已经确认目标已经失去意识。”

另一人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影被一袭黑袍笼罩,看不清面容。听到灰衣人的话,他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确认没有活口了吗?”黑袍人问道,声音冷漠而不带一丝感情。

灰衣人恭敬地回答道:“回主上,属下已经仔细检查过,人数齐全,无一活口。”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再次开口问道:“他记住了你的样貌了吗?”

灰衣人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将头低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衣领里。过了一会儿,他才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回答道:“在受了如此大的刺激下,属下想,他应当是永生不忘了。”

黑袍人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黑袍人从怀里掏出一枚翠绿色的玉佩,那玉佩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看便知是件价值不菲的宝物。

黑袍人随手将玉佩丢在地上,那玉佩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他转身离去,步伐稳健而迅速,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梁帆艰难地撑开那犹如千斤重担般沉重的眼皮,犹如风中残烛般扶着胸口,有气无力地靠在树边,满脸凄惨地望着不远处的干尸。她身上还穿着那晚与他见面时的鹅黄色衣裳,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他送给她的生辰礼,她曾说要在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才会穿上这身她视若珍宝的衣服,然而,如今却成了她的葬服。梁帆稍稍歇息了一会儿,费尽全力地站起身来,犹如一个醉汉般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女孩的尸体旁边,曾经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如今已瘦得面目全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她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如今也如两颗失去光泽的宝石,沾满了灰尘,孤零零地落在一旁。梁帆的手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小心翼翼地将被血液冲掉的眼睛轻轻拿起来,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一般,一颗颗放回那空旷的眼眶里。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要钱似的大滴大滴地溅落在地上。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犹如被惊吓的兔子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一具无头干尸如同被遗弃的玩偶般,胸口朝下趴在路中间,那棕黑色的肤色仿佛是死亡的烙印,无情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梁帆推开院门,梁母如同一具没有生气的雕塑般靠在屋子墙边,眼珠子像被打散的珠子般散落在周围,那黑洞般的眼孔大睁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像常人那般闭上双眼,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盯着某处。

梁帆无力地靠在梁母身旁,他的泪水早已干涸,仿佛被抽走了生命的源泉。而梁母一直死死盯着的地方,正是他和小楠交心的溪边,那里仿佛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羁绊,也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执念。

梁帆走遍了全村,从村头到村尾,他每家每户都走进去查看,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失去了全身水分的干尸,有些尸体甚至四肢残缺,头颅滚地,连全尸都未留下。几乎每个人都曾经跟梁帆谈笑风生,每具尸体他都能叫出名字来:谨慎抠搜的李爷爷李村长、村子里的铁匠王叔王柱、调皮爱捣蛋的王小子王进、儿子常年不回的刘婆子、老是被王进欺负的小姑娘阿阮、跟梁帆他爹称兄道弟的陈叔……现在都死了,都被来自地狱的死神带走了,唯独遗漏了他,留下他一个人忍受这庞大的悲伤。

梁帆犹如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在村子里,他从别人屋子里寻了根麻绳,正巧他家门口有棵粗壮的柏树,他往上边儿一套,打个绳结,从屋子里拿个小凳...梁帆低头看着地上那翠绿色的玉佩,愤怒慢慢从心底里浮现、渐渐充盈了他的内心。他抓起地上那枚明显是对方身上掉下来的玉佩,又摸出了放在自己胸前已经被灰衣人打碎的玉佩,上面那一模一样的图案已经明示了一切!

杀人凶手应当是玉剑门内的人,梁帆默默攥紧拳头,猛捶土地,他不能就这样算了,心里的悲伤转换成另一种感情,不断侵蚀他的内心。

村口,梁帆扶了扶肩上的大包袱,看着这曾经养育他长大的小村子,他攥了攥手中的玉佩,低下头跪倒在地拜了三拜。

起身时,坚毅的表情已代替了少年从前的阳光笑容。转身后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了,他大踏步地往前走,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