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我的外婆

我被我的梦惊醒了。梦里面是我已故的外婆。

梦到我和老公在外婆家。外婆说白天没有烧炕，晚上睡觉可能会有点凉，要不要再烧一下？

外婆说你还没有带我坐飞机，带我去草原骑马呢！她想去海南看海，想去四川吃火锅，想去我们姐妹待过的江南看水，想去北方看草原。

我醒了，醒来满脸泪痕。是啊，终究是我没有做到。

也是这样一个初春的天，年刚过完。正月初四，乍暖乍寒，屋外面下着雪，我在屋里烤着火炉，收到了这个消息。外婆过世了。就像今天早上醒来一样，眼泪止不住的流。彼时的我已经嫁人七八年了，在800km以外的婆家。

我的老公听到这个消息，安慰我说是喜丧。也没有拦着我喝酒，而我也借着酒疯早早上楼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第二天一早带我收拾东西，驱车赶回我的老家。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做事有决断，有主见。

这一条路走了很多很多次。从繁华的闹市走到偏远的乡镇。

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外婆就会这样子离开。每年回去的时候她都会念叨，等你们的外公走了，我就可以跟着你们到处逛了。外婆的儿女众多。到了孙辈，就更多了。我的儿子经常会说:我有十几个舅舅呢！到底十几个呢他自己也数不清。而这些舅舅和姨妈们，天南海北哪里都有。

事实就是这么无常，越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越容易发生。

我的外公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很多年。他一直靠着外婆照顾着。开始犯病会一直往外跑，到山里去，去种地，去锄地，去收割庄稼。后来坐在轮椅上。每天每天外婆都喂他吃完饭，推他满院子里转。

小时在外婆家住的时候，总会和表哥，表姐们缠着外公讲和外婆的故事。外公回答的都很简单:总以为她会很能吃苦，结果娶回来个药罐子，她很能吃药。

但是在我们的认知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外婆。她总是很坚强，很乐观，每次见到她都笑呵呵的。中午放学我们到外婆家吃午饭，外婆手脚慢，做饭晚，等到菜炒好，尝一口，嗯，有点硬，外婆乐呵呵，没事，小孩子们吃就当磨牙了。我们也很给面子的全部吃光，哈哈哈，可能是外婆做的饭比妈妈做的好吃吧！也有可能是我们赶时间去上课，就这么凑合着吃吧！她会好多妈妈和姨妈不会做的美食，会烙出比妈妈们烙得更美味的烙饼，会煎出金黄香甜的玉米摊黄(陕北美食)。后来年纪大了，眼睛没那么好了，看不出细小的东西，烙饼会把有蚂蚁的芝麻放进去而不知道，后来哥哥说，那是外婆独创的蚂蚁饼。她会腌出最好吃的酸菜，萝卜丝宝塔菜，金黄的洋姜。

每年过年，妈妈带我们去外婆家拜年，外婆坐在窑洞里的小板凳上，我们跪她脚边磕头，外婆给两毛钱压岁钱，我们觉得好开心，拿着一溜烟跑出去买奶糖，回来甜滋滋笑呵呵。

她也最爱热闹，每次和她去镇上赶集，每个摊她都要慢慢看，细细瞅，乐呵呵地逛一天。也是最怕寂寞的她，后来常坐在村里马路边，看着会不会有哪辆载着她儿女子孙的车子停下，下来喊她一声，她开心的应一声，再搀扶着她回到家。

一直以为外公会先走，可是临到年关的一个感冒，在刚过完年的时候就带走了她。一个感冒而已，我回去的时候，舅舅说，那天晚上，她叫舅舅扶她到我给她买的坐便器上坐一会，还笑着地说，买回来那么久了，都还没坐呢！是啊，她最爱笑了，也最爱看我们笑了。

所以以后，我们都要开开心心的啊！

谨以此文，纪念已故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