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蜕变开始11.0

今晚注定是个令人兴奋的不眠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唐辰松了松脖颈，往三楼的数据中心走去。

唐辰从医十年，传统的治疗方法早已烂熟于心，只是随着网络这片黑暗森林的影响逐渐扩大，人的情绪黑洞和感知变得更为敏感深刻，传统手段总会在某些患者的治疗后期不自觉失效。于是他想到了荣格的理论中神话和宗教能让人收获共鸣的元素，再结合最前沿的科学技术，以及最新的密室玩法，这才催生出了这一次治疗。

起初他最想知道的是当五位看似毫无关联，却又曾不经意产生交点的重度抑郁患者，在全不知情下共同处于生死边缘，是否会激发他们的求生意愿。

效果或许因人而异，他并不奢望一次新奇的治疗就能完美辐射到所有患者，所以在密室实验的成员筛选中尽可能结合每位患者的性格特色组成一支相对互补的队伍。

比如在今天这场实验中，许栀无疑是个非常成功的“指挥官”，既有密室的相关经历，也有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号召力，能够团结队友，顺利推进整场治疗。唯一的不速之客是高凌，他的参与并不在唐辰的设计中，这位在治疗过程中始终不动声色的猎人，又会有怎样的情绪反馈？

或许这次是个机会能通过天问系统更加了解高凌，在契合高凌的野心和自己目的的同时扩大未来实验的针对性，也唯有这样，他才有希望在成果分享会上拿到第二笔投资金。

*

许栀出了医院，没有走远，就坐在大门外的长椅。

自从偏门维修后，这条过道就成了进出医院大门的必经之路。她想在这里碰碰运气，或许会有令她意外的收获，于是径自在速记本上写写画画，等待命运的随机安排。

约摸二十分钟后，有个壮硕的男人大步流星走出来，毫不避讳地将手机开了公放，浑厚的嗓音实在熟悉。

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表述也是词不达意，但许栀能听出些暖意。

他边走边对手机那头的人说：“哥们我缓过来了，网暴算个屁，拿了爱默生的工资就要守好保安队长的责任和义务。老子行得端坐得直，态度不好对那女的吼了几句是我不对，但性骚扰绝对没有，我凭什么自闭......行，一会儿晚上见，看我不喝死你们几个。我变随和？扯吧你，我这是翻篇了.......”

“哎不过说真的，你小子推荐的医生确实有两下子，今天整的治疗挺有意思，哥们感觉不错，一身蛮力又回来了，你帮哥们留意看看最近哪儿还招保安......

男人说完，和许栀视线交汇，有那么几秒的顿住，随后一晃而过。他没认出她，但许栀却已经知道是谁了。

她知道熊的底色是憨厚讲义气，偶有的暴怒是他被激怒后奋起反抗的保护色，也是他需要突破的障碍。毕竟在这个纷扰的世界中虚伪和陷害时有发生，怒意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冷静下来见招拆招。

擦身而过之际，许栀听到男人自顾自的低声叹息：“现在真是先进了，我们这种没文化的是要落伍了，要是以后都用机器人，我们这种只知道卖力气的人都得失业咯......”

又坐了二十分钟，清脆的高跟鞋抠地声由远及近，一头乌亮大波浪的时髦女人踩着恨天高娉婷而来，巴掌小脸上架了副蛤蟆镜，手腕上还挎了只闪瞎眼的夸张小包。

红裙似火，气质出众，只是嗓音的分贝有些尖，让人不注意都难。

女人却是习以为常似的打着视频，等那头苦口婆心的一通劝说结束后，霸气地甩下一句：

“姐今晚直播，就这样。”

视频那头的人似是不信：“姐，你确定这次真的缓过来了，不会放我鸽子吧？”

女人震怒：“废话，不播我跟你姓，把设备都给我架好了，夜宵点上。”

“好嘞，姐，就等你这句话。姐你可算找回状态了，这就对了嘛，你的粉丝都说了不听你骂人难受，我们就这特色，随便别人羡慕嫉妒恨。”

“废话多，姐去洗个头，脏死了，哎，你最近帮我找找专业的公关团队......就孙丽丽团队那样的，姐接下来不想再接什么美妆护肤的产品了，正好上个月爱默生不是发过来一些高科技玩意儿，那些人不总是说我低俗无脑么，姐要在保持风格的同时完美转型，甩那些个卑鄙小人几条街.......”说完，女人将手机往包里一扔，迈着猫步扭过许栀身边。

走出几十步开外，女人才摘下墨镜，回头对着不远处长椅上的人打量了一番，重新戴上墨镜的时候，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

“哎，希望是我想多了，否则也太糗了，所有丑态都被看遍了。不过能在虚拟世界里畜生一回也够了，回到现实还是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吧，以后就赚虚拟的钱，过真实的人生。”

许栀盯着女人潇洒曼妙的背影，心想着晚上去刷刷直播，或许能看到女人回归战场大杀四方的盛景。虽然密室中的狐狸刻薄傲慢，但同样曾身处荆棘的许栀可以理解她为自己戴上的这张面具。那只是为了掩盖柔软内在的强撑。待她冲破枷锁，那张面具就会增添一层平和。

那一天，许栀又等了很久，她想碰碰运气，等一等密室中的那位兔子朋友。

她想可能是错过了，又或者兔子和狼本就是唐辰创造的虚拟npc，只是为了帮助他们推进游戏。

就在许栀犯困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抹纤弱身影。和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大相径庭，女人瘦得近乎脱相，无力的几缕斜阳都不及眼前的人脆弱易碎。身上的白色印花长裙挂在骨架上，显得无处安放。

让她有些疑惑的是，女人似乎并不是从诊所出来，更像刚刚匆忙赶到的样子。

那抹身影从她身边一晃而过，但敏锐如许栀恰好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决绝。

女人的手机一直在响，犹豫良久之后才接起来，嗓音却是平静到令人发指：“高凌，你如果是真的为我好，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参与这次治疗？”

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只是报以冷笑，随之狠狠戳破对方的面具：“你所谓的保护和关怀，就是不想让周围人知道妮妮的遗传全来自于你，怕我把一切都抖出去坏了高总科技新贵的名声。高凌，你其实一直都这么自私，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太自信，以为自己能慢慢改变你。我愚蠢地以为只要做好你的贤妻，打理好这个家，再证明自己也有赚钱的能力就能得到尊重，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挂件。”

“够了，你不用狡辩。妮妮的事我们都有责任，当然我的责任最大，要受什么报应我都承受，哪怕要背负一辈子的内疚，也理所应当，是我不配做她的母亲。但高凌，我已经知道那晚的避孕套是你弄破的，你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我和妮妮，你的脑中只有传宗接代......当初你对我隐瞒了遗传病史，又在妮妮出事后轻描淡写地全部甩锅给我，为了你的名誉，你干预我的治疗，几乎天天把我囚禁，对外却扮演着无微不至的丈夫角色，你的戏我看够了，未来恕不奉陪，我已经清醒了......”

“好，法庭见，我不会把铮铮交给一个自私冷漠的父亲，也不会让妮妮的悲剧在铮铮身上再次发生！”

女人说完最后一个字，抹了把眼角的泪，闭上眼展开双臂做了三次深呼吸。

许栀本来不想打扰的，但脚步不听使唤，装作不经意侧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是说了句加油，而后又轻轻附带了句对不起，只是在说完后迅速躲进了边上的树丛。她相信那位心思细腻、外柔内刚的兔子队友一定会成功摆脱掣肘，活出自己的人生。有时候不曾深陷枷锁，又怎会知道该怎么追求自由。

女人惊恐地张开眼，疑心是自己的臆症又犯了。但她顾不上分辨，简单两个字确实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她毅然决然拨通了唐辰的号码，接通后没等对方寒暄，迅速开口：“唐医生，请问您现在有空么，我希望能和您见一面，聊聊今天的治疗。”

......

正逢下班高峰，许栀选了坐公交回家，透过车窗静静欣赏沿途的熙熙攘攘。伴着绸缎般曼妙绚烂的火烧云，车水马龙都披了层薄薄的微醺暖意。她有些讶异于这一刻繁忙中竟也能生出片刻闲适，原来境随心转都是真的。

她的未婚夫正好来了电话，问她今天的治疗怎么样。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突如其来的加塞让刹车来得仓促，许栀也跟着前倾。再抬头的时候，正好瞧见前边的公交车背后是一副正在大剧院上映的沉浸式戏剧广告，宣传中写明了全程辅由AI制作生成的沉浸式悬疑话剧《一起找手绢的好朋友》

广告中站在C位的女孩面容熟悉，打扮风格还是一贯的暗黑，只是笑容纯粹又畅快。

她觉得五味杂陈，真真假假无从考证，更不知从哪儿开口，有感悟，有收获，也有些若有似无的怪诞感，但只说了当下最强烈的感受：“我想试着自己做个自媒体账号，爱默生是个不错的切入口来作为我的复出后的第一篇稿子......真希望脑机接口设备未来能帮助到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