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处理完所有伤者,江语溪脱下手上的医用手套坐在大门口。
喀什炙热的风吹在身上叫人难受。
朋友圈里唐晓晓发了一张合照,是她和许敬文一起采摘野花的美景。
收起手机,其他同事也走过来坐下。
“听队长说,你递交了回上海的申请,你的任期不是就快到了。”
“真要这么着急走,这四年的辛苦付出算什么?许医生知道这事吗?”
隔着镜片,江语溪清楚看到同事脸上的惋惜之色。
来援疆四年,她喜欢许敬文的事整个医疗团队人尽皆知。
哪怕整个医疗团队的人都在暗地里撮合他俩,可许敬文永远都是礼貌地拒绝她,不失任何分寸。
那个男人虽然清冷,不善言辞,为人冷漠。
却会在医学院一起上学的时候,出手帮她解答各种学科上的难点。
也会在援疆期间,全程指导她应该如何应对各种难民和快速处理伤者。
正是因为这样,江语溪才会觉得,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只要努力诚心,一定能够打动他的心。
只可惜来喀什四年,男人依旧冷若冰霜。
她捡起脚边的树枝画着圆圈,故作轻松地开玩笑:“不用告诉他,等我走了自然知道。”
同事轻声叹气,像是替她感到不值。
江语溪从口袋里抓出几枚巧克力,塞到同事手里。
“以后我不在了,可别再犯低血糖了。”
身后响起许敬文的声音:“谁不在了。”
江语溪刚要回答,唐晓晓带着哭腔凑过来。
“师哥,两千字检讨,这怎么办啊。”
许敬文皱眉地摸了唐晓晓的头:“不是说了,对待伤者要认真负责。”
口吻有些凶,但其中的关切和担心江语溪听得一清二楚。
江语溪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如此温润的男人,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她原以为男人生性冷漠,却没想过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只不过,不是对她这样。
唐晓晓拽着男人袖口,轻声撒着娇。
“师哥,你帮帮我啦!我可写不来什么检讨书。”
许敬文有些无奈,但还是接过唐晓晓手里的纸:“真是欠你这个小祖宗的。”
江语溪看着丝毫不抗拒亲密接触的男人,想起她之前故意靠近他时。
许敬文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还说:“男女授受不亲。”
从这天开始,江语溪害怕自己的靠近逼走这个男人。
便收起那些想要触碰的小心思。
可现在,许敬文毫不避讳唐晓晓的触碰。
原来,不被爱的那个人,孤帆远航,无人可依。
“晓晓,我这两天比较忙。你找江医生帮忙,她上学的时候检讨书没少写。”
冰冷的一句话,戳破江语溪的完美形象。
拿着唐晓晓递过来的空白检讨书,江语溪却想起。
她和许敬文也是因为一份全校公开检讨书结识。
当时的许敬文是个天之骄子,而她是转学生。
不懂校规的她犯了错,被校长抓到,要她写检讨书张贴在校门口。
身为班长的许敬文出手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并夸赞她:
“江语溪,你这双眼睛很漂亮。”
从此以后,她像个尾巴一样跟在许敬文身后。
也跟到了喀什四年。
二、
犹豫了片刻,唐晓晓还是把检讨书拿了回去。
“不麻烦江医生了,我还是想自己写。”
说完甜甜一笑跑回许敬文身边,临走前还不忘邀请江语溪。
“江医生,今天是我生日,晚上来参加活动吧。”
唐晓晓脸上明明笑意盈盈,眼神里却充满了嫉妒。
许敬文深邃的眼眸看了江语溪一眼,似有话说,可依旧没说。
换做以前,江语溪会满心欢喜答应。
可现在她看清了许敬文对唐晓晓的偏爱,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
她不想看到所有同事看向自己那怜悯的眼神,也不想被其他人再提起她喜欢许敬文的事。
还没来得及拒绝,许敬文开口:“江医生,晓晓诚心邀请你参加,作为同事一场,你不应该拒绝。”
江语溪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好,我会去的。”
到了篝火旁,唐晓晓和许敬文穿了同款衣服。
有不少当地人拿来漂亮的孔雀羽毛。
在喀什,未婚的男人若是把羽毛插在心怡女孩头上,女孩没有拒绝。
即可视为情侣。
而眼前,许敬文把所有的羽毛都插在唐晓晓头上,满到快要看不到黑头发了。
江语溪只觉得晚风吹过,脸上一阵凉感。
伸手一抹,原来,是她哭了。
手机却收到一条让她惊讶的信息。
【江医生,我知道你喜欢许敬文,不过他眼里只有我,知道吗?】
隔着篝火从,江语溪清楚看到男人的脸上,扬起不可多见的笑意。
原来,爱让高傲者低头。
是真的存在。
返回到住处,江语溪打开行李箱。
从里面翻出一件外套,和许敬文身上穿的那件是情侣款。
男款送出去的时候,许敬文没拒绝,江语溪坚定地认为。
终有一天,可以和男人穿上同款站在一起。
但此刻,她只觉得丢人。
江语溪起身把衣服送给营地里的其他伤者,又返回到办公室里写完记录。
她马上就要走了,这剩下的工作还需要扫尾交接。
这一待就到了深夜。
写完最后一本病例记录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是许敬文。
他有些诧异地多看了江语溪两眼。
“江医生,我说过了!不要在非工作时间待在办公室里!”
被吼住的江语溪睁大眼睛,忘了自己本该说些什么。
下一秒唐晓晓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师哥!快来吃我刚从篝火里烤出来的红薯。”
小姑娘脸上黑乎乎的像个花猫。
许敬文立马拿出随身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唐晓晓脸上的脏污:“下次小心点,贪吃猫。”
江语溪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揪在一起痛,让她喘不过气。
“江医生!你要一起尝尝吗?”唐晓晓挑衅地看着她,递过来一个特别小黑乎乎的红薯。
她摇摇头想拒绝,许敬文脸色不悦地说道:“江医生,晓晓今天过生日。”
江语溪这才反应过来,哆嗦着接过红薯。
直到红薯凉透,她才想通一件事。
这个男人,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隔天,唐晓晓手腕上多了一个电子手环。
是江语溪通过层层关系买到最先进的手环。
不仅能实时定位还可以监测心脏,也是她来喀什送给许敬文的第一份礼物。
特别是她在手环里还录了一段语音,期待男人有一天能够发现她的心意。
但眼前不停摆弄手环的唐晓晓有没有听过见,江语溪不得而知。
可这是她的一番好意,许敬文哪怕再不喜欢,也不该转送她人。
“江医生,这手环真先进,去哪都能实时监测,还能太阳能充电,要是弄坏了,师哥可是会扒了我的皮,问了好久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得好好爱护。”
三、
江语溪听见这话,心底深处涌起阵阵酸涩。
从何时开始,自己的心意也可以如此随意被忽略。
她强忍着委屈,看了一眼唐晓晓。
“是许医生送给你的吗?”
“你说手环吗?那肯定是啊!只要我想要,师哥什么都能给我。”
“听说,你喜欢我师哥?只可惜,你永远不配得到他的喜欢。”
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唐晓晓,此刻脸色阴沉。
她扯下手环,狠狠地砸在地上:“就凭你也想得到我师哥的真心?江语溪,别痴人说梦了。”
“你们在干什么?”许敬文从营地走过来。
唐晓晓立马蹲下,面带哭腔指着江语溪:
“师哥,江医生说这是她送的,现在要收回去,我不肯,江医生就失手摔坏了。”
许敬文眼神一下冷到极点。
“江医生!我不知道晓晓到底哪里做错了什么!但这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弄坏了,你就必须给她道歉!”
江语溪刚想提醒他,这是自己送的东西。
唐晓晓却忽然哭了:“是我不好!江医生,我不该要你送的礼物,全都是我的错。”
男人直接撞开江语溪,把唐晓晓搂在怀里耐着性子哄了好一会,唐晓晓才止住哭声。
他们转过身的瞬间,江语溪蹲下捡起破碎的手环揣在口袋里。
手机又收到唐晓晓发的挑衅短信。
【江语溪,你真恶心!送手环监测我师哥就算了,还在里面录音,你不害臊吗?】
握着手机的江语溪手心汗液粘腻,她有些害怕唐晓晓会把这件事告诉许敬文。
所以在整场会议上,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不在状态。
是同事发现她情绪低落,给江语溪泡了一杯咖啡才得到缓解。
才过一会,就看见许敬文抱着唐晓晓飞奔进诊疗室。
其他的医生跟着一起跟了过去。
病床上,许敬文仔仔细细地对唐晓晓查了一遍体,直到捏到脚踝,唐晓晓失声尖叫起来。
“师哥!好痛!”
许敬文立马放开手,眉头紧锁:“目测是脚踝扭伤,快拿固定板来。”
再转过头,语气宠溺地安慰着唐晓晓:“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唐晓晓点点头,又不怀好意地从口袋里翻出一束花:“就是可惜我的花,本想给江医生道歉的,现在用不上了。”
许敬文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束花,插在自己胸前口袋里,逗着她:“那就送给我吧。”
唐晓晓这才破涕为笑。
从未见过男人这温情的一面,江语溪快速转过头去处理其他事情。
她明白,事已至此。
再参与进去,到时候难堪的只有她自己。
决定了要走,就不该对许敬文还这么不舍。
当晚,向来清冷的许敬文敲响江语溪的房门,邀她喝一杯热茶。
算不上好喝的茶叶泡开,一股茶香弥漫散开。
“江语溪。”
来喀什四年,许敬文从未喊过她全名,都是唤她江医生。
江语溪有些不解地对上男人的视线。
“手环的事,我希望你去向晓晓道歉,她一个小姑娘,没什么坏心思,还希望你别针对她。”
江语溪愣了一下,张开嘴问许敬文:“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为了给你赔礼,她特意爬到山头上给你摘花,把脚都扭伤了!难道你不应该道歉吗?”
许敬文从桌下拿出那束破败不堪的花放在桌上。
江语溪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不近人情的男人,竟然会这么在乎唐晓晓的情绪,甚至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特意来解释。
她哑笑一声问他:“那许医生这是替唐护士兴师问罪来了吗?”
男人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晓晓一个小姑娘,初来乍到,你就不该多让吗?”
“许敬文,她是小姑娘,我也不过二十六,难道我就不是小姑娘吗?”江语溪几乎是哑着喉咙喊出来,但很快她就发现。
眼前的男人,毫无表情。
说再多也不过是无病呻吟。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江语溪把茶杯丢在桌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四、
交接完所有手续,江语溪买了张一周后回上海的机票。
队长却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
伤者加多了,医生人手不够。
他希望江语溪能多待两天,到时候申请书上会帮她多美言几句。
看着眼前孩童无辜的眼神,江语溪叹气答应,改签了机票。
随着伤者的增加,营地里的每个医生都忙得夜不能寐。
就连唐晓晓私下都偷偷埋怨过好几次,江语溪每次都能听见那个清冷的男人低声哄着。
营地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江医生,快去看看你的病人病危了。”
江语溪飞奔到病床前,仔细检查今天自己的用药和检查。
全都没有失误,可病人还是陷入了昏迷。
她突然想起唐晓晓上午来过,把人喊来后问道:“这个医嘱不是我下的,怎么胡乱给病人注射药品!”
唐晓晓眼神慌乱,面上遍布委屈。
“不是我啊!江医生,是我走过来看到医嘱夹在上面的,我才……”
接到通知的许敬文快步走过来,准备对病人进行抢救。
回头的片刻,看向江语溪的目光里全是质疑:“其他人来抢救室,江语溪滚出去!”
众人纷纷打量着江语溪,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还是成了众矢之的。
半小时后,病人被抢救回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只剩下江语溪大脑一片空白。
为了调查出结果,她被停止参加救援。
能力不足的唐晓晓反而顶替原本属于她的位子。
她下意识地看了许敬文一眼,男人眼底的神情愈发冰冷。
江语溪没解释,也没去找队长要说法。
只把自己写的那些暗恋日记一把大火烧干净。
事后,唐晓晓找到江语溪告诉她:
“我从小和师哥一起长大,我们上同一所大学,有着同一个目标和梦想。我知道你喜欢他,还跟到喀什来。
江语溪,你觉得,你比得过我们那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吗?”
她这才从唐小小嘴里得知许敬文的家庭背景。
父母早逝,被唐家收养抚养至今。
而他和唐晓晓从小还有娃娃亲。
江语溪只觉得耳朵里一片嗡嗡声,仿佛有一面铜锣在她脑子里轰鸣。
叫她一时难以接受。
原来她以为的互有情意,不过是自己的遐想罢了。
第二天,事故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是唐晓晓的失误,可她坚持不道歉,也不把副队的职位还给江语溪。
片刻之间,江语溪不在意地摘下胸前的铭牌,放在桌上。
“唐护士这么喜欢我的位置,那就让给她好了。”
随后起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走过许敬文身边,这个冷漠的男人突然抓着她的胳膊:
“江医生,你曾经铭记在心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就忘了吗?
身为医生,你真要这么不负责任?”
他低哑的嗓音传入耳中,恍若一记闷棍,把江语溪仅存的坚强敲得支离破碎。
被质疑的她没有辩解、没有怨言。
可此刻,许敬文的质问逼得她眼泪直流。
她用力挣脱开男人的大手,抹掉眼泪说道:“多谢许医生高看,我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医生。”
五、
江语溪激动的模样反而让许敬文眉头紧锁,眼皮直跳。
他正要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唐晓晓跑过来“噗通”一声跪下,她泪流满面地抓着江语溪裤脚。
“江医生,我不是诚心要抢走你位置的,是师哥说给我机会历练的,我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小护士,没有单独负责伤者的本事,我也不敢独自承担治疗,所以这个位置还给你,我只需要跟在师哥身后就行。”
看见这动静,会议室里的几个医生纷纷凑过来。
“大家都是同事,不存在什么抢不抢的。小唐快起来跟江医生好好说说,她人很好的,不会计较。”
“对对对,我们团队以后还需要你们一起携手互助,可千万不能有矛盾,江医生快原谅小唐护士。”
“工作失误大家都会犯的,都是小事,大家好不容易凑在一起成为同事不容易,可别为了这件事闹得不愉快,我提议,晚上大家聚一下吧!”
不少医生都纷纷附和,唐晓晓也被许敬文扶了起来,她整个人靠在男人怀里,楚楚可怜。
听着众人的劝阻,江语溪愤怒地指着唐晓晓:“不是我的工作失误凭什么要我承担责任,敢抢不敢承认是吧!
唐晓晓立马换了嘴脸,她红着眼眶:“对不起,江医生,我真的不是……”
许敬文立马心疼地把人护在胸前:“江语溪!注意你的态度,发什么神经!”
江语溪笑了,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事。
大家都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不是我做的事,为什么要我道歉,凭什么唐晓晓道歉我就接受,跪下算什么,我也可以!”
是队长止住了她:“好了,大家都是同事,别为了小事伤和气。”
扭头的瞬间,江语溪看到唐晓晓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江医生送的手环多少钱,我把钱赔给你,你给晓晓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许敬文拿出手机准备转账。
她抬眸,看着许敬文深沉的眼眸,不由得攥紧白大褂口袋中的手,直接骂了一句:“许医生这是打算用钱买我道歉?我告诉你,不可能!”
僵持不下了片刻,队长邀请他们一起品尝当地美食。
江语溪本不想参加,但不少小朋友涌进营地,把她拉到宴席上。
左右不过一顿而已,反正以后天南地北的再难相见,她不想走了还留下骂名。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夜色已深。
同事提议大家合影拍一张,整个营地只有江语溪有相机。
所有人拍完之后,唐晓晓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
从不喝酒的江语溪闻到酒味就反胃,她下意识地起身。
唐晓晓则故意伸出腿绊倒江语溪,谁知她自己也没站稳,两个人摔在了一起。
手里的白酒尽数撒到相机上,瞬间烧毁电路板。
江语溪顾不上身上的擦伤,立马检查相机。
重复了好几次,都打不开电源,反而闻到一股烧糊的味道。
醉意熏熏的唐晓晓望着自己手里的空酒杯:“江医生,真的…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喝一杯,谁知没站稳弄坏了你的相机。”
六、
江语溪不想搭理她,把所有配件拆开以后拍照发给卖相机的老板。
几分钟以后,对方回了一句:【主板估计已经烧坏了,赶紧看看内存卡还有没有用。】
江语溪赶紧拿起内存卡,却看到卡的另一侧被烧黑,根本就无法读取里面的相片。
这里面有她从上大学以来到现在所有的照片,全都是心血!
更重要的是,内存卡里还有她以前偷拍许敬文的照片。
全都没了!一切的所有都毁了!
江语溪不相信地反复尝试了几十次,相机彻底坏了。
原本躺在地上的唐晓晓不知何时爬了起来,许敬文站在她身边,心疼地给唐晓晓处理伤口。
他看了一眼江语溪,见她有些失魂落魄,但还是面无表情地开口:“江医生,你过分了!不过一个相机而已!晚点我赔一个给你!”
江语溪彻底憋不住爆发了:“赔?许医生你除了会说赔这个字,就不会别的了吗?弄坏我的东西,没有一句对不起,只想着赔!
这内存卡里是我的所有青春,你拿什么赔!拿命赔吗?可惜,你和唐晓晓的命在我眼里,不值我的相机!”
她举起坏掉的相机狠狠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片打在唐晓晓脸上。
看到怀里人脸颊红了一片,许敬文的眼神狠厉起来:“江语溪!这不是你任性的地方!相机坏了重新买就是了!晓晓的脸要是破相了!你赔得起吗?”
江语溪气得眼眶都红了,声音不由地颤抖了几分:“合着全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带相机来,也是我不该给你们拍合影。
相机被弄坏了,合着就是我倒霉我活该?”
她满是酸楚的眼睛扫过眼前亲密的两个人,突然就释怀了,笑了笑转移视线。
夜晚的喀什气温骤降,凛冽的风从每个缝隙吹进江语溪身上。
她却无端想起来喀什的第一年,面对这些不会说汉语且凶悍的孩子,说实话,江语溪很害怕。
是许敬文带着她,在全营地的伤者面前表扬她心地善良,医术高。
江语溪为此兴奋了好几天,还以为许敬文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过了几天才知道,是许敬文知道她突然来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些害怕,用这种方式让她尽快适应罢了。
回过神来,江语溪的心和风一样冷。
江语溪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虽然脾气软和,但来喀什这几年,也练就了她坚韧的品格。
来这里四年,什么苦她都吃了,冬天双手冻得开裂,顶着暴雪去给村民义诊,江语溪都没抱怨过一次。
因为有许敬文在,她觉得所有的辛酸都值得。
现在江语溪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白痴!
旁的其他同事不敢劝和,只有一个小女孩从营地里走出来。
她递给江语溪一朵格桑花:“江姐姐,别哭了!我阿姆说让你哭的那个人,不是正缘。”
被逗笑的江语溪搂着小女孩抹掉眼眶里的泪水,牵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隔天,江语溪不再窝在营地里,她开始跟着当地人一起学着骑马,听他们的爱情故事和走南闯北事业。
她才发现,没了许敬文的身影。自己依旧能过得很充实,快乐。
就像爱来的时候往往没有预兆,痛过之后就不会觉得痛了,有的只会是一颗冷漠的心。
义诊结束后,江语溪回到办公室,她把曾经摆在许敬文桌上的那些绿植和合影全都收回来销毁。
手机却意外收到许敬文的短信。
【江语溪,明天我们谈谈。】
七、
次日醒来,江语溪早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现在的她没机会单独接待伤者,只能做些零散的杂事。
不过给了她收拾行李的时间。
她刚把净水器从自己房间挪到办公室里,许敬文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语溪没接,任由屏幕亮了灭。
下一刻她接到通知要和其他医生出发去义诊,江语溪没拒绝立马出发。
忙到深夜才回来,营地里所有人都休息了。
唯独许敬文一直站在江语溪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后天轮到晓晓下去义诊,她胆小不敢去,我跟队长说了你替她去,你还有什么意见。”
疲惫不堪的江语溪现在只想倒下休息,冷笑一声:“许副队长都安排好了,还需要问我有什么意见?不可笑吗?”
本该休息的唐晓晓又在此刻跳了出来,她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
许敬文立马把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晚上气温低,出来记得穿衣服。”
还不忘回头提醒:“江医生后天记得替晓晓去义诊。”
江语溪直接拒绝:“去不了,明天我有事。”
唐晓晓立马换上哭腔:“你是不是还在为弄坏相机的事生气啊?我给你郑重道歉!是我无知,也是我不懂事,但义诊我是真的去不了。我的腿受伤了。”
说完掀开裤腿,露出被纱布裹着的小腿。
江语溪不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多虚伪,她刚才回来可是亲眼所见唐晓晓偷偷缠的,现在装得这么逼真,演技真好。
“晓晓知道你身上有擦伤,特意让我给你带了药油,她时时刻刻想着你,你就不能大度点吗?”
要是从前,许敬文给她送东西,哪怕是张纸,她都会内心雀跃不停。
毕竟在唐晓晓没来之前,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些与众不同的。
每次的独处,江语溪都会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喜欢多了几分。
可现在,江语溪只垂眸看了看男人手中的东西,轻声拒绝:“不用了,我要不起。
许敬文立马皱起眉头:“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晓晓过不去?”
本就清冷的脸庞此刻更是显得格外冷漠,让江语溪心头一颤,后退几步。
许敬文直接走过来,把药油塞在她手里:“义诊不白去,用药油换。”
只是她没接稳,玻璃瓶子掉在地上炸开,浓郁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江语溪语气平和:“没拿住,辜负两位的好意了。”
但第二天清晨,江语溪就在窗台看到一瓶新的药油。
她失神了片刻,直到同事提醒。
江语溪才看清是哥哥江宇淮来电。
“想通了?要回上海?还回去?”
一连三个问题让江语溪沉默了一会,她调整好情绪回他:“是,回去,不来了。”
江宇淮没说其他的,只提醒她退掉机票,一周后他亲自来接。
江语溪知道自己拒绝不了:“知道了,哥哥。”
收起手机就发现唐晓晓站在身后,挑着眉戏虐地盯着自己。
“是你吧!江语溪,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个女人嘴皮子这么厉害呢?”
“你在说什么?”
唐晓晓个子比江语溪高,双手用力一推,江语溪就跌坐在地上。
“少给我装傻充愣,要不是你去告状,队长今天为什么宣布撤掉我暂代副队长的职务,江语溪,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就这么害怕我抢走师哥,才处处针对我吗?”
江语溪根本没机会解释,突然营地传来警报声,所有人飞奔而来。
队长脸色沉重地质问江语溪:“这几日但凡接触过净化水的病人无一不腹泻,严重的已经极度脱水了。
你这机器是不是有问题。”
八、
所有同事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鄙夷地望向江语溪。
“我就说呢!之前把净水器当宝一样放在自己房里不让大家用!现在坏了才拿出来给大家用。”
“江医生不是这种人!可能真的是机器坏了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水有多脏。”
“听说,江医生不是马上要回……”
突然帐篷帘被掀开,是许敬文走进来,他手里捏着一包白色的粉末。
“江医生,这是我和其他同事在你住处发现的药品,和饮用水里添加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语溪避开男人的视线,强有力地为自己辩解:“不是我,信不过大可报警,请专业人士来查。”
混在人群里的唐晓晓害怕了,她跳出来说:“大家真的误会江医生了,我打听过,这两天咱们这条河里的饮用水被污染了,估计净水器出现故障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江语溪快步走过去抢走许敬文手上的粉末。
闻过之后她不屑地撒在地上:“许医生,这不过是用来清洁的柠檬酸钠,这点常识都没有!怎么当得医生,可真不好说。”
也不知道许敬文到底给队长说了些什么,江语溪被安排了整整五天的义诊。
就连哥哥来接她的那天,都被安排了义诊。
江语溪找到队长,却只得到一句轻飘飘的解释。
“小江啊!你知道的,我这个队长之位马上干不久了,以后还得靠小许医生,我不敢得罪他啊!”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语溪没说话,立刻站了起来把自己所有的行李放在随行车上。
有同事疑惑地走过来,探头不停地看了好几眼,一脸好奇:“江医生怎么把行李箱都搬上车了,难道准备去村民家借住了吗?”
唐晓晓也有些意外:“江医生不会是看上了哪个草原汉子吧!我上次可亲眼在她相机里看到有不少男人的照片,肯定是急着搬过去和情郎约会。”
江语溪却捕捉到了关键词:“我相机里的照片?唐晓晓你动了我东西是吗?”
面对这么多人,唐晓晓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
“什么啊!你相机自己没关放在桌上,我不就是好奇看了几眼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呢?”
忍了几天的江语溪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对着唐晓晓的脸,狠狠甩了她两耳光。
“不问自拿就是偷!你小学老师没教你吗?还是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被打的唐晓晓没有像往常那样动不动就哭,反而继续挑衅江语溪。
“要不是我看了你相机,又怎么会知道你偷拍了师哥上百张照片!真想不到表面看起来圣洁的江医生,背地里却觊觎我男人,鬼知道是怎么来医疗队的,是不是跟队长有什么......”
被诋毁的江语溪没生气,反而上下打量了唐晓晓几眼。
“说你书读到狗肚子里了还真是没说错,除了会给人造黄谣,就想不出去其他词了,词汇量真匮乏,可怜。”
话音刚落,许敬文就带着其他几个同事义诊回来了。
重要人物回来了,唐晓晓马上挤出几滴眼泪,跌坐在地上,委屈的不行。
“师哥,我好心给江医生送东西,她不仅不领情,还说要让我在医疗队待不下去,我看我还是买票回去好了。”
许敬文看到唐晓晓小腿上渗出一丝红色血迹,脸色瞬间变得阴鸷:“江语溪,是我让你替晓晓去义诊的,明知她有伤,身为同事你不仅不帮忙还出手伤人,是不是要我给你哥打电话把你接走!”
“那你打吧!义诊让她自己爬着去。”江语溪知道许敬文不会听她解释,何必浪费口舌自作多情。
医疗队女性医生本就少,除了她还有几个女医生手里都排满了义诊,根本就没人有时间去帮唐晓晓。
刚拿出来的手机,又被许敬文收了回去。
“无论晓晓做错了什么!她都比你小!更何况她这么单纯,不争不抢的能有什么坏心思,给她道歉!”
九、
江语溪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许敬文开口要她给唐晓晓道歉。
唐晓晓不过来了三个月,她像是要被这一辈子的歉都倒完了。
江语溪胸口闷得难受,心也疼地厉害,她坚决不低头:“让我给她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一定会报警来查到底是谁偷拿了我相机!你们都忘了,我有装摄像头的习惯吗?”
刚想哭出声的唐晓晓立马爬了起来,她拖着许敬文就要走。
“师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快劝劝江医生吧,我腿疼想先走。”
然后就一瘸一拐地想离开,还想揪着不放的许敬文看到心上人满头冷汗,慌张地把人横抱在怀里。
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江语溪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她思绪也开始理清了。
其他同事打电话来通知她赶紧准备去义诊,江语溪这才急急忙忙的提着医药箱上了车。
谁知皮卡车还没走出营地,突然下起了暴雨,整个营地的帐篷都被风刮跑。
电闪雷鸣间,有人大声呼叫,也有人大叫快跑。
司机立马掉头返回救人,江语溪也顶着暴雨在营地里救起十几个小孩,她捡来被扯烂的雨棚盖在车后面。
“听好了!只要雨不停,你们哪都不能去!老老实实待在车上不许动!”
十个小孩惊魂未定的点点头。
回到营地,所有电源全部被毁,现场漆黑一片。
黑暗中江语溪摸到一个男人温热的手背,她警惕地后退问:“是谁!”
许敬文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赶紧找人,有几个同事被压倒在营地里。”
借着微弱的光芒,江语溪跟在男人身后在营地找到几个同事,把他们护送到安全地带后,她忽然想起刚才自己的手表落在了现场。
再返回后就听见唐晓晓的声音:“救我!快救命。”
顾不上找手表的江语溪拼了命把唐晓晓从桌下拉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唐晓晓推倒在地。
“江语溪,给我去死吧!”
一块巨大的木板砸在江语溪头上,把她瞬间给砸倒。
意识消失之前,江语溪清楚听见许敬文的声音,她用力的喊叫救命,只可惜无人回应她。
“晓晓有没有看见江语溪,刚才她明明进来了。”
“师哥!我没看见她,只看到你在这里。我们快走吧,这里怪吓人的,万一待会又塌了,江医生肯定已经出去了。”
发不出声音的江语溪清楚听见两人的对话,她用石头敲击着手边的木板,直到她敲到手发酸都无人救起她。
她才发觉,原来相遇没有错,错的是在这场爱的漩涡里。
只有她一个人认真了。
江语溪在等,等一个好好告别的机会。
但现在看来,永远都没机会了。
闭眼前还能听见不远处汽车发动走远的声音。
再醒来,江语溪不知道自己已经晕了多久,她困难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额头上沁出的鲜血打湿她眼睛。
依偎着最后百分之十的电量,她拨通了江宇淮的电话。
“哥,是我。我在吉援村山脚下,快来,救命!”
暴雨的黑夜里,两俩大型皮卡车飞快赶到现场,带走了江语溪。
得到简单治疗的江语溪恢复了意识,她拔掉手机卡,扔掉掌心里许敬文送她的手表。
收拾好情绪,躺在车后对着江宇淮淡淡地开口。
“走吧!回上海,我想家了!”
十、
另一边,临时安置点里。
队长和许敬文一起清点着所有人,发现唯独少了江语溪一个人。
他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可电话那头只有冰冷地女声。
微信上的留言也迟迟无人回应。
只有江语溪发给他的一句:“分手吧!许敬文,我不爱你了!”
许敬文莫名心头一空,不安的情绪快速扩散开来。
他顾不上外面还在下暴雨,飞奔到营地仅有的皮卡车上,发车就想去找人。
惊魂未定的唐晓晓眼尖地跟了果来:“师哥!下这么大雨你要去哪里!”
“江语溪不见了!我要回去找他。”
唐晓晓立马挡在车头前:“江语溪肯定是去村民家避雨了!不然我们刚才在现场找了那么久没都没找到人,她一定是没事的!”
早已方寸大乱的许敬文大叫道:“不可能!我给她打电话无法接通,发信息也不回!她一定出事了,我要去现场看!”
眼见拦不住唐晓晓索性爬上副驾驶。
“那我同你一起去看。”
皮卡车的速度逐渐加快,唐晓晓感觉自己内脏都要被颠出来了。
到了曾经的驻扎点,雨是下小了些。
可现场依旧一片狼籍,什么都没了。
借着手电筒的光,许敬文在废墟里翻找了半天。
直到手被利器割破,流出不少鲜血,他依旧不放弃。
“师哥!你受伤了!我们走好吗?我们先走!江医生肯定没事的,说不定她只是手机弄丢了呢!”
许敬文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脚步不停,视线随着手电筒转动,试图找到江语溪。
最后找到他们曾经办公室的大门,里面所有的桌子都烂了。
许敬文猛然发现地上的手表,不远处的木板上还有血迹。
这是他曾经送给江语溪的礼物,她当宝贝一样珍藏着,从不离身。
许敬文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加快了现场搜寻的速度,还是一无所获。
他抓着唐晓晓肩膀厉声质问:“是江语溪救的你,那她人呢!你为什么不把人看住,这多危险啊!你知道吗?”
唐晓晓生怕眼前男人发现端倪,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心里紧张极了。
“我当时害怕,加下暴雨我根本看不清,能见度特别低,我真的不知道江语溪走到哪边去了!要是知道我一定.......”
“行了!”
许敬文难以想象在这种极端天气下,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能走到哪里去。
加之他们的驻扎点都离百姓的村庄特别远,根本不可能躲到其他地方去。
他不死心的依旧在现场搜索,每一块木板,每一个帐篷,许敬文都掀开来查看。
随着夜越来越深,雨又开始下大了。
精疲力尽的许敬文最后倒在了废墟里,他脑海里闪过江语溪的面庞。
为什么等到她不见了踪影,许敬文才发现自己早已喜欢上了这个坚韧的姑娘。
他手里死死握着那个早已碎掉的手表。
从废墟里顽强的爬了起来,双眼发狠一般地瞪着全身湿透的唐晓晓。
“找不到江语溪你就别回营地了,既然是她救了你,找到她就是你的任务,别忘了一带一包责任!”
唐晓晓这下彻底面如死灰,她来喀什本就是拿下许敬文,哪还记得什么一带一包责任,进入医疗队的第一天,她就把那些内容全都忘的一干二净。
更别提现在让她冒着大雨去找江语溪,她恨不得这个女人就这样死掉更好!
这样她就能独占许敬文!
想到这里,唐晓晓就不由的心里默念。
“江语溪,你要是识相点就永远长眠在这荒地吧!”
十一、
而此刻的江语溪才刚做完全身检查,幸好只是有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取完所有报告,江宇淮给她买来蟹粉小笼包。
这是江语溪从小到大最爱的点心,以前每周必吃。
去了喀什以后,已经四年都没吃过,时间长到江语溪快要忘了是什么味道。
还没吃完,病房门被人推开,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林家睿一身白大褂,双眸清冷,望向江语溪的眼神温柔似水。
“我们这援疆的大功臣怎么背了一身伤回来。”
江语溪来不及放筷子,欣喜地抓着林家睿的胳膊。
“小林哥,你也援疆回来了。”
林家睿翻开她床头的病历,点点头回答:“是啊,早你一个月回来的。”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肩膀,要江语溪躺下。
江宇淮把削好皮的苹果塞给江语溪,没好口气的开口。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学医的,一个个的离家那么远,援疆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
“相当重要!”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起回答江宇淮,随后便默契的相视一笑。
其实最早定下援疆的时候,江语溪是跟林家睿一起去稍富裕的伊犁。
只是当时她鬼迷心窍一心扑在许敬文身上,找了一大堆关系把目的地改了。
为了这事,当时还和林家睿闹了不小的矛盾。
不过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重新回到原点。
“行行行,说不过你俩,江语溪你给我记好了,爸妈现在年级大了,经受不住你这样惊吓,这次你负伤回来我都瞒着二老,要是被他俩知道了,我看你不得脱层皮。”
江语溪这才吐了吐舌头,重新钻回被子里。
住了几天之后,江宇淮才准许她出院,回到家。
爸妈早早准备了一桌饭菜等她回家,特别是江母,看到江语溪又黑又瘦的时候,多愁善感的妇人再也忍不住,不停地掉眼泪。
江父则是说了一句:“以后不准在私自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还不跟家里人联系,难道你的爱情比家人还重要吗?”
江语溪听到这话,抬起头坚定地说道:“爸妈,你们放心,以后有任何事情我都会和你们商量。”
随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餐。
躺在阔别已久的大床上,江语溪才想起给手机充电。
电量还没充满,就开了机。
屏幕上一下跳出几百条信息,有其他队员的,但更的是许敬文发来的消息。
其中还夹着几句唐晓晓的咒骂。
江语溪点开和许敬文的聊天框,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之内,他给自己发了几百条消息。
打了无数个微信电话。
她拿着手机一直往上翻,看到以前发给许敬文发的消息。
基本上她说几十句,男人才回一句。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转到江语溪这头,她原本悸动的心毫无波澜。
她直接取消对许敬文的置顶,再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什么重要信息和朋友。
随后便注销了微信账号。
睡醒后,江语溪去了趟理发店,把原本的黑长直剪成了短发。
再去江氏医院,才发现她哥江宇淮臭屁的准备了不少花篮迎接她这个副院长。
“谢谢哥,我一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门外的其他医生跑进来小声嘀咕着:“江院长,医院外有人找!据说是援疆的队伍。”
十二、
江语溪以为是许敬文找来,谁知走出来一看。
是林家睿在给一群即将援疆的新人宣读注意事项。
她笑着打趣道:“小林哥!你这是自己不去也要送人去啊!”
林家睿回头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你忘了高中毕业后,和你哥我们三个人去新疆阿勒泰旅游,当时要不是有当地人救起我和你,我俩早就没命了!
援助他们就是帮助我们,世人都说医生忌讳与病人共情,可在我看来,新疆人民是质朴,不然你也当初也不会答应和我一起去援疆吧!”
江语溪这才想起旧事,只是后来上了大学,她喜欢上了许敬文,全然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去援疆。
现在细细想来,自己竟有些蠢!
新的援疆队伍全都是林家睿精心挑选过的,他板着脸训话这群年轻人:“去援疆是你们的荣幸,也是你们的职责,要时刻牢记一带一包,不要去了几天坚持不下来闹着要回来的!
以后学校里的任何奖金,都将和这个人无关。”
面孔青涩眼神坚毅的大学生们兴致高昂。
定好出发时间,江语溪才办了出院回家休养。
她在自己房间的保险箱里找到曾经上大学时,和许敬文一切有关的东西,
许敬文亲手给她写的奖状,用过的尺子,还有他们一起参加校运会签满祝福语的运动衫。
现在,江语溪看着这些东西。
曾经放不下的这个人,被伤透了以后,再回头,好像也没什么舍不得了。
清掉这些东西后,林家睿给她打来电话。
“语溪,快来医院,这里有一群来治包虫的病人。”
江语溪急忙赶到医院,看到好几个小朋友躺在病床上。
这些人都有同一个症状,高热呕吐乏力。
检查完全都是肝脏肿大。
按正常来说,江氏私人医院接不到这些病人的,是他们来求医晕倒在路边,被几个好心人送了过来。
这下全体医生都有些棘手,他们根本没接触过这种病例,无从下手。
林家睿和她都有援疆经验,现在病人已经收了进来,不得不治。
开完会,江语溪下了一个决策。
给这几个包虫病人免费做手术,算是她加入医院做的第一件大事。
林家睿望向江语溪的眼神里也满是称赞。
手术做完,谁知林家睿嘴快把这事说给他父母听。
林家长辈也是医疗系统里的领导,得知此事特别高兴。
请来媒体记者采访江语溪,她也一举成名,特别是江氏私人医院也名声大噪。
或许是有四年援疆经历,江语溪还是特别喜欢这些小孩的。
她自掏腰包给她们置办了不少驱虫药,买机票包车找人把他们亲自送回了新疆。
送走这几个病人的当天,江语溪和林家睿两个人的事迹被新闻报道传回援疆医疗队。
唐晓晓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她惊慌失措地想阻止许敬文看到新闻。
可等她找到人,才发现许敬文早就坐在收音机前面,听着新闻。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晓晓:“原来她回上海了,一定是江宇淮带走了她。”
“我要去上海找她!”
十三、
可说要走,何其难。
医疗队的驻扎营地被毁,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许敬文现在也接了队长手上不少工作。
根本脱不了身,可内心深处却在拼命告诉他。
再不去,你就永远寻不回江语溪了。
他找到队长询问队员离队为什么不召回。
谁知队长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找到江语溪手写的离队申请书递给他。
“小江医生追了你四年,你是铁石心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现在人走了,你才紧张上了?”
队长甚至有些庆幸江语溪走了,不然留在这个地方,只有风沙寂寞作陪。
许敬文捏着手里的离队申请书,眸色深沉如墨汁。
原来江语溪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开,也就是从唐晓晓来之后的三个月,她就开始着手申请了。
可他一直都没发现异样,还对她十分冷淡。
一股懊恼地感觉从心底蔓延。
特别是江语溪换了电话号码,就连微信都注销了。
这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回来了。
许敬文心底涌起阵阵痛感,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江语溪之前是那么喜欢自己,为何要走都不说一声,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生活里。
就在这时,唐晓晓闯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许敬文手里的申请书,凑近一看正是江语溪的亲笔填写。
“师哥!江医生都回去了,你能安心了吗?
你还有一年的任期,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默不作声地许敬文没有接话,他把离队申请书上江语溪的证件照撕下,贴身放在衬衫口袋里。
连续天晴了几天之后,大部队要返回到原先驻扎点寻找重要的资料。
许敬文根本没心思找资料,他摸索着找到原先自己的办公桌。
他记得江语溪之前送了不少摆件,全都摆放在他桌上,可现在就连碎渣都找不到。
有同事见他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不由得发问:“许医生找什么呢?”
“之前桌上留下的照片呢。”
同事停下手里的动作,沉思了片刻:“是之前援助的大合影吗?我记得好像是江医生拿了,连带你桌上那几盆仙人掌,她都一起带走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这满地分不清的杂物,全是泥土。
来援疆四年,江语溪的心意他不是看不到,而是他不敢看。
被唐家收养十几年,他曾经答应过唐家要回报,哪怕唐家人早已把他当成儿子一般看待,不把这些挂在嘴边。
可这沉重的养育之恩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在得知唐晓晓一个护士也要来援疆的时候,许敬文是极力反对的。
这个地方男人都很难坚持,更何况娇滴滴的唐晓晓。
尽管他不停地劝阻,还是没能拦住任性的唐晓晓,来喀什的第一天,他就提前给唐晓晓准备了一切所需物品。
就像以前在唐家那样,鞍前马后的照顾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段时间他好像忽略了江语溪,全心都只记得唐晓晓这个妹妹。
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如潮水一般从他胸口流入,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许敬文翻出手机,预定了一周以后飞上海的机票。
这一次,他势必要求得江语溪原谅。
她那么喜欢他,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十四、
察觉到异样的唐晓晓开始不停地发脾气,她不明白之前宠着她,事事顺着她的许敬文。
现在变得十分冷淡,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越发明显。
甚至是她主动说话,许敬文都不太搭理他。
整天就揣着江语溪那张证件照看,想到这些唐晓晓就生气。
她不明白!
人怎么可以一下子变得如此之快。
趁着夜色,唐晓晓大胆地跑到许敬文身边,一把环住男人的腰。
“师哥!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一辈子,我今年已经22岁了,你能娶我了吗?”
许敬文拿东西的手明显愣住了,他冷了神色,赶紧掰开唐晓晓的手。
“不行!我只当你是妹妹。”
原本还笑意盈盈的唐晓晓脸色瞬间惨白:“你说什么?当我是妹妹。”
“是的!这辈子,你都只可能是我的妹妹!”
许敬文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挂好听诊器。
被拒绝的唐晓晓哪还顾得上其他,她发疯了一般的咆哮着:“许敬文!我们唐家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爸妈是希望你娶我的!不是让你把当妹妹的!”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江语溪!”
“只可惜啊!她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你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还想她回头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许敬文心头猛地一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邮箱突然提示来了一封新邮件,点开一看原来是广告,可下面一封正是江语溪发的邮件。
许敬文颤巍地点开邮件,映入眼帘的正是几条短信截图和网暴的所有证据。
全都是唐晓晓的手笔。
这下,所有的事情全都能讲清楚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唐晓晓从中作梗,导致江语溪逐渐失望到离开。
他咬着后槽牙质问唐晓晓:“谁让你动江语溪的!是谁给你的胆子!”
声音冷厉,周身气场瞬间冷了几分,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唐晓晓太了解许敬文了,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发脾气了。
上一次因为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不重要了。
唐晓晓浑身颤抖着,但口齿清楚的反驳:“你怎么好意思问谁给我的胆子!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偏心,你的纵容和默许,才逼走了江语溪吗?”
“怎么现在全都怪罪到了我头上,许敬文,你一点都不无辜!”
许敬文脸色一片惨白,心痛到他快要说不出话来。
这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唐晓晓做了这么多事,他还把江语溪拒之千里,甚至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唐晓晓。
想到这些,他就难受到几乎快要窒息。
他不敢想,江语溪这段时间里,究竟是怎样忍过来的。
更何况,她走的这么坚决,一点退路都不留,是不是真的就不爱了。
刚起身,唐晓晓就拽住他衣摆。
“许敬文!你是不是要去找江语溪,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爸妈的事!你这辈子都只能为我唐家做牛做马!”
“别忘了你来援疆是谁给你找的出路!”
唐晓晓的话还是很有用,许敬文完全没了刚才那副可怕的模样。
他压制住心底的不甘,眸底飞快闪过一抹狠厉。
抱起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唐晓晓。
把人送回到营地上,唐晓晓眼疾手快地从许敬文口袋里掏出江语溪的证件照。
瞬间撕的粉碎,抬手一扬,像小片的雪花一样。
“我要你死了这条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买了机票!”
“你偷看我手机?”许敬文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掐着唐晓晓的胳膊。
她吃痛的扭曲了五官,愤怒的对着男人的胳膊狠咬一口。
“这世上只有我才是你的绝配!许敬文,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摆脱我!
回上海?你想都不要想!”
十五、
不甘心的许敬文不停地找队长请假暂时离队,无奈队长如论如何都不同意。
甚至搬出唐家这座大山压在他身上。
当晚唐家父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许,你这孩子向来守规矩懂事,这次不顾纪律,无视他人,非要去上海!”
“是不是要去找在上海的某个人。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我们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这话说的太过于明白,也够直接。
许敬文心里清楚,唐家收养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邻里之亲,而是惦记他爸妈留下的医药投资公司。
只是因为当初他爸妈在世时签订了协议,公司要到许敬文三十岁的时候才能接手。
被收养的这些年,他无时无刻地不在抗拒唐家人带来的莫名好意。
撕掉离队请假书,许敬文找了全队医生打听江语溪的消息。
可谁都没有她联络方式,电话、微信大家一概不知。
许敬文没死心,他通过江氏私人医院官网找到了医院前台的电话,他谎称自己是来谈合作的厂家。
要到了江语溪的新号码,只是无数次他把号码输入进去都不敢拨出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语溪刚结束一天的行程,回到公寓里。
手机跳出一个短信,是一轮弯月的照片。
她仔细一看,是熟悉的喀什地带。
都不用看,江语溪就知道是谁发的短信。
毕竟她相机没损坏之前,几乎每个月都会找理由跟许敬文去拍月亮。
再看回短信,她只默默删掉,洗漱睡觉。
自从回到上海,江语溪每天都忙的像陀螺一样。
上次免费救治的那几个包虫小孩成了江氏医院最好的金子招牌。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治疗,但也有一些民众上来就要求他们免费治疗。
这事闹的江语溪好几天没怎么睡好。
天一亮,她就把林家睿喊出来。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林家睿像是知道她要干什么,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事情办好之后,江语溪主动请林家睿吃饭。
饭桌上,林家睿有意无意的向她示好,江语溪尽收眼底。
不过她现在还暂时不能这么快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她借着饭后散步的机会。
把她这四年援疆的事情全都讲给林家睿听,包括喜欢许敬文的事,毫无保留。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还暂时没法接受你,心病需要治疗。”
林家睿听完,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心疼,他摸了摸江语溪的头。
“很勇敢,至少你敢爱敢做,比他强。”
更何况,你在援疆的这四年期间,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观。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有了林家托底,援疆基金会很快就敲定成立。
开幕式当天,林家睿和江语溪站起一起。
再一次,她的名字上了新闻,同时也有大量的物资运送到了援疆的各个医疗队。
一箱箱的物资上都贴着江语溪和林家睿的名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许敬文所在的医疗对自然也收到了物资。
他双眸通红地看着眼前这些医疗用品,再也忍不住了。
趁着夜色,他飞奔到机场飞到上海。
刚从车库出来的江语溪,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在电梯口被人挡住。
“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难道你不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十六、
熟悉的须后水味道传来,江语溪都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可这才短短几天没见,她对曾经爱到骨子的这个男人竟生出一阵陌生感。
江语溪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一段距离,平静地望向他:“你抛下医疗队飞到这里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了往日热情的语气,许敬文竟有些不习惯。
但他不想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抓住江语溪的双手急切的说道:
“以前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回应你的感情,等你走了之后我才正视到自己的心,原来我也是喜欢你的,我们还能还有机会吗?”
江语溪失神的看了眼前这个男人好几眼,为什么原先那种心动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现在的她听见这些话,不仅不感动甚至还想笑。
她甩开男人的手,面无表情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
看到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记得,江语溪不得不提醒他。
“你曾经说过我这双眼睛很漂亮,可你知道吗?”
“你夸过的这双漂亮眼睛也为你哭了很多次。”
“以前我以为永远垮不过去的大山,直到我直面了所有痛苦,才发现事在人为,只要我愿意,没有什么不可能。”
“许敬文,我曾经确实很喜欢你,直到现在也依旧喜欢你,但我体会过备受冷落的瞬间,都让我觉得格外心痛,也正是因为这些痛苦的存在,才让我逐渐清醒过来。”
“我们,永远不可能!回去吧,许敬文,我放你高飞,你当我是个过客就好。”
站在眼前的男人此刻无错的像个孩子,他张着嘴想要解释什么。
等了许久的林家睿突然出现在电梯口,他快步走过来把江语溪护在身后。
许敬文立马如临大敌,眉头紧蹙:“他是谁!”
这次换江语溪主动走到林家睿跟前,挡住许敬文。
她轻声地开口吐出一句:“我未婚夫,林家睿,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他也是援疆医生。”
许敬文一脸的不相信:“别以为你随便找个男人就能糊弄我,你才回上海多久哪来的未婚夫。”
江语溪抓起林家睿的手掌,两个人十指紧握,抬起手来。
“许医生,我和我的未婚夫从小青梅竹马,你凭什么觉得你比得过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
更何况,唐护士知道你回来吗?我可不想被她再次骚扰影响我的生活。”
许敬文皱眉:“别给我提唐晓晓!”
江语溪抬头眼眸里带着笑意:“好,我不提,但现在是我们谈恋爱时间,能不能麻烦许先生让个路,毕竟我还有事。”
说完拉着林家睿干脆利落的上车,离开车库。
林家睿带她去吃了好吃的日料,吃到江语溪小肚子圆滚滚的。
江语溪游戏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好久没大快朵颐,吃多了些。”
男人倒是一点不介意,还贴心的给她放了一个腰垫。
“其实刚才在车库里,我察觉到那个许医生望向你的眼神,那一瞬间,我有些害怕,我怕你回丢下我跟着他再次回到喀什,所以我只能牢牢抓紧你,不给你机会。”
十七、
江语溪被他给逗笑了,耳尖通红。
她有些局促的解释:“刚才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借你当说辞的,你.........”
“江语溪,你忘了我们两家可是有娃娃亲的,当年可是你亲口说长大要嫁给我的。”
这下换成江语溪愣住了,她有些结巴的回想:“那我怎么不记得!”
林家睿忍俊不禁,点了点她鼻尖说道:“你五岁生日宴上亲口说的,我还有你当时的录像带,可真是高清画面,有证据的。”
这下江语溪的脸彻底红透像晚霞。
但很快她沉思了片刻,郑重的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现在我还不想很快的确定一段关系,特别是现在这阶段我事业才刚开始,你能等吗?”
林家睿没有丝毫介意,他面带微笑地擦干江语溪嘴边的油渍:“能啊!我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些时间了。”
吃完回家,江宇淮在家门口碰到他俩,看到自家哥哥一脸警惕的表情,江语溪立马把人拽回了家。
刚喝完阿姨端来的牛奶,江宇淮的电话就打来。
“妹啊!你老实告诉哥哥,林家那小子是不是把你给拿下了,你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拿捏呢!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还这样!”
“没有,是我暂时拒绝了他。”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随后就传来一句:“早点睡。”
谁知第二天刚过上班时间,跟她从来没有联系的唐家人打电话到办公室。
“江小姐,许医生我们已经送回去了,如果对你有造成什么影响,我代他向你赔不是。”
江语溪这才看见昨晚她睡着以后,许敬文像疯了一般的发了无数条短信。
她觉得这举动十分幼稚,删掉以后把号码拉入黑名单。
“唐叔叔是吧!你们唐家人做什么用不着和我报备,毕竟你们想要从江氏手里抢肉吃的机会已经没了。”
援疆基金会创办的那段时间,唐家人死活要来插一脚,不出钱不出力非要挂名。
可把江语溪气的不行直接回绝了唐家。
却没想到因此惹怒了唐家人,三番两次针对江氏。
这次主动跳出来求和,是因为林家那边拿到了国家重点项目,针对的就是援疆项目。
唐家人的那点小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就在许敬文回到喀什的第三天,他做了一个让所有都十分震惊的决定。
他竟然辞掉一切职务,毅然决然地要回上海。
唐晓晓找过来大骂他是不是疯了!
许敬文不吵不闹十分平和地面对。
“是,我就是快要疯了!被你们唐家像傀儡一样摆布了这么多年,我能不疯吗?”
医疗队里医生来这里本就是来历练的,十分的艰辛和难熬。
以前有江语溪在这里的时候,许敬文从来没觉得日子难熬过。
她总像一朵格桑花,永远阳光明媚。
现在江语溪一走,就像带走了这里的所有养分,许敬文觉得自己在待下去,迟早会被逼疯!
“你现在一走了之!难道把我留在这里吗?你对得起我爸妈吗?”
如果不提唐家,许敬文还能短暂的忘记这些年的痛苦。
现在被唐晓晓反复强调,他只觉得自己在不做出改变,大概这辈子就真的深陷其中了。
许敬文上前一步捏住唐晓晓的下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援疆不过是借口,目的是唐家人派你来监视我,我本想着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但你万万不该在那个雨夜把江语溪留在驻扎点,甚至还说让她去死…”
说完,他便嫌弃地甩开唐晓晓的脸。
眼见事情败露的唐晓晓还咬死不承认:“不!师哥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没做这些事,是不是江语溪又给你说什么!你知道的,她一直都嫉妒你喜欢我,这都是她的片面之词!”
十八、
见唐晓晓死不承认,许敬文直接把从行车记录仪里拷贝下来的视频砸到她面前。
“没想到吧!你把江语溪丢在现场,叫她去死的时候,车后面的记录仪拍下了这些。”
此时狼狈不堪的唐晓晓再也装不下去了,她跪着爬到许敬文面前。
“师哥!是我鬼迷心窍了,当时我着急就说了那些话,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啊!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喜欢你,才会心急把江语溪丢在那,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难道也有错吗?”
她死死拽住许敬文的裤腿,祈求男人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计较这些事。
可许敬文也只是冷漠的收回自己的腿,让唐晓晓失去依靠,彻底半躺在地上。
“看在唐家人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可以不计较你针对江语溪的事,但现在你要是在拦着我去上海,唐晓晓,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眼泪流不停地唐晓晓绝望地望着许敬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许敬文,你不过就是个可怜虫,江语溪在的时候那么喜欢你,你反而视若无睹,现在她放下不爱了,你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爱上了她。”
“明明那么多个日夜,是我陪着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凭什么她能后来者居上。”
唐晓晓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许敬文没有片刻停留,头也不回地带走了所有东西。
顺利回到上海,许敬文内心的躁动和不安感越发强烈。
他跑到江氏医院找江语溪,却被秘书告知她今天出外勤不在医院里。
他翻出手机打电话,才发现自己再一次被拉黑了。
不死心的许敬文又买了个新号码,谁知江语溪在听到那一声:“喂”之后飞快挂断。
再打就是无法接听。
暂时无家可回的许敬文找了个酒店住下,他买来啤酒,一个人看着月色灌完了所有。
从营地出事到现在,他每天的睡眠都不超过五个小时。
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江语溪的笑颜,但很快画面一转就变成了她哭喊着救命的声音。
他送给江语溪的那块手表也修不了,款式停产了,配件退市了,再难修复。
好像他们之间的羁绊除了这块手表,再无其他。
许敬文有些不甘心,他不甘愿这样被控制。
直到所有酒喝完,许敬文才小声的说道:“就让我贪欢片刻,江语溪,我还能有机会挽回你的心吗?”
梦里的江语溪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在温柔也十分抗拒他的出现。
借着酒意睡着的许敬文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江语溪了。
直到天光大亮,许敬文才睁开眼,浓郁的酒味让他有些恍然,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他洗漱结束后,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微微抬起眼眸。
这一次,他势在必行。
穿戴整齐后,许敬文出发去了一趟大学,找到曾经的老师。
“老师好!我要找一个同学的资料。”
“对,她叫江语溪。”
“是,我正在追求她,不过还没成功,借你吉言。”
随后撕走学生证上的照片和抽走毕业照。
十九、
连续出差好几天的江语溪回到医院,就发现办公桌上放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摸索着花束里找到一张卡片。
是许敬文写的。
【送给最美的你。】
江语溪没有片刻犹豫,按下内线电话,喊来秘书把花分给了其他人。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会有外卖小哥,每天雷打不动的送来一束花。
院里顿时传的沸沸扬扬说有人在追求江语溪。
这事传到林家睿耳朵里,他马上就坐不住跑到江语溪办公室。
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里面在打电话。
“许敬文!我告诉过你了,别给我送花,送了也是垃圾,你能不能别骚扰我别再出现!”
“我现在有未婚夫!我们的感情非常稳定,用不着你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唐家人吧!”
稍等了十几分钟以后,林家睿才推门进去。
他本以为江语溪会闭口不谈这事,没想到江语溪见到他就把这事说了。
林家睿瞬间就想到最近有一个医药投资公司拼命想要加入援疆基金会,前来洽谈的工作人员说只要能同意他们加入,甚至可以不停地追加投资。
当时他还以为是哪个富豪大佬默默做好事,现在一想时间线。
完全能和许敬文对的上。
江语溪听完这些事,当机立断。
“援疆基金会,是我和你的心血。我绝不会同意让许敬文进来搞事。”
当天下午,许敬文带着一群人来江氏医院直接进到江语溪办公室。
他一身西装笔挺,身后跟着几个专业人士。
见到江语溪的第一面,许敬文就从身后人手里拿来一个盒子,打开。
积家大师女士手表,流光溢彩,确实价值不菲。
许敬文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比任何时候都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江语溪会不会回头。
会不会原谅他,再与他相爱。
但许敬文猜想,江语溪曾经那么喜欢自己,只要自己诚心就能求得她原谅。
却没想过,这一切都是他的自欺欺人。
“听闻江氏的援疆基金会寻求投资合作,不知道江院长有没有想法和我合作。”
几个专业的工作人员递过来合作意向书,江语溪这才发现。
曾经的老牌医药投资公司法人代表竟都是许敬文父母,也难怪唐家会收养他。
“多谢好意,但基金会目前投资已到位,也不寻求合作了。许先生是不是听错了。”
江语溪冷漠疏离的语气听得许敬文十分难受。
他这才反应原来自己以前都是这样对她这种口气,那种愧疚和懊恼感又席卷而来。
可嘴里说的却是:“江院长,这么好的合作真的要放弃?你要知道,依靠林家哪一点微弱的支撑可维持不了多久,边疆多少包虫病患者,单靠你,能拉来多少投资!
更何况,我投资也不要其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嫁给我!”
面对这天文数字一般的投资,江语溪确实心动了。
但也让她看到了许敬文不为人知的一面叫人恶心。
她抄起桌上的水杯泼了他一脸。
“你凭什么觉得我在有未婚夫的局面下会去接受一个陌生人。”
外人两个字像是触发到许敬文命门,他忽然站起来脸色阴沉,口吻却苦苦爱求着:
“江语溪!是你主动撩拨我四年,也是你给了我无限希望,凭什么你现在说收回就收回,难道就因为我晚了一步,你就要这么残忍吗?”
“难道你一点机会都不愿给我吗?”
二十、
“机会?”江语溪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手表。
比曾经许敬文送给她的那个更昂贵,可更像是一个漂亮的枷锁。
只要她接了,就是永无止境的牢笼。
”我上次把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懂,现在的你只是不甘心罢了,你对我的感觉,真的是爱吗?”
“我能确定百分之就是爱!”
许敬文到现在都不后悔辞掉医生这个职务,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做的非常正确的决定。
可在江语溪眼里,他就是不负责任!
喀什那么多病人需要救治,那么多包虫患者每天被折磨,他到好,说辞职就辞职。
丢下那些可怜的孩子和妇女。
“所以你所谓的喜欢和爱,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难道喀什人民比不过你那狗屁不值的爱情吗?”
许敬文这才发现,他辞职反应最大的竟是江语溪,他开始抱有侥幸。
她是不是还喜欢自己。
下一秒,江语溪的话浇灭他刚长出的小心思。
”许敬文,你真叫我失望。”
她看向男人的眼眸里不再有从前那般爱慕,现在有的只剩下嫌弃。
林家睿也在这时推门而入。
他第一时间检查江语溪有没有受伤,确保心上人没事后才回头正视许敬文。
“许先生偷跑回来的消息,我已经通知了唐家,他们马上就到,你去跟他们解释吧!”
许敬文这才脸色巨变,慌慌张张地带上人要走。
江语溪喊住他:“把你的东西带走。”
她指了指桌上的手表。
但他没动,是林家睿主动走过去扔在许敬文怀里。
人全都走以后,江语溪这才放送紧绷着的情绪。
林家睿给她倒了杯热茶,想给她捏捏肩膀。
江语溪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们订婚吧!”
此话一出,林家睿直接愣在原地,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江语溪:“你刚才说什么!”
“我知道这个要求是有点突然了,但这次许敬文突然回来说要投资我们基金会的事,我总觉得背后还有事,心里不安,我想不如我们直接订婚,让他死了这条心!”
过了一会,江语溪见林家睿没答应,只好说:“你要是觉得太仓促了,那就先……”
“我没说不同意!只是有点太惊喜,一下子想起不起来要说什么。”林家睿直接出声打断她。
他又沉思了片刻后,郑重的提醒江语溪。
“订婚可以,但绝不是逢场作戏,而必须是真的!”
林家睿宽厚的手掌突然覆盖过来,抓住江语溪的手。
“在我这里,只要你开口了,一切都是真的。”
江语溪被他这认真的模样逗笑,她点点头说道:“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后知后觉的林家睿这才反应过来,他乐得直接把人抱起来转了两圈。
“那等订婚办完,就去一趟新疆吧。我带你去领略一下边疆的大好山河,我知道你在喀什四年,肯定哪都没去。”
二十一、
林氏公子和江氏千金订婚联姻的消息一经传出去。
江语溪走到哪都有人恭喜。
她本以为许敬文会收敛一些,谁知他越发过分。
从一开始的鲜花到今天的钻石戒指,甚至还有一条独一无二的婚纱裙。
江语溪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又主动给许敬文打了个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男人像是知道她会来电话,慢悠悠地说道。
“我想干什么你心知肚明,江语溪,你没得选!”
她还没来得及骂人,就收到一条彩信。
是许敬文已经拿到自家医药公司股权的协议书,并且他也顺利当上了掌控人。
“你就是个疯子!”
许敬文不咸不淡地笑声传来。
“疯子好啊!只要能得到你,疯点又有什么不可以。”
气到江语溪脸通红,浑身都在颤抖。
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许敬文这个疯子到底要干什么!
但至少现在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底牌,哪怕要做什么至少都可以抵挡住。
想到这些,江语溪逐渐平静下来。
找到林家睿商量了订婚事宜后,双方家长见面吃了个便饭。
同时也互相下了聘礼,一时间媒体上全是两家人联姻的喜讯。
就连订婚现场短短几天之内就布置好了。
江语溪偷偷去看了两眼,全都是她喜欢的风格,林家睿也带着她去定了钻戒,还有订婚当天穿的礼服。
却在商场门口遇到唐晓晓,她一脸坏笑地跟在唐家人身后。
看到江语溪后,她立马换了个表情。
正是唐晓晓的表现,给了江语溪一个不好的预感,她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时间一晃,到了订婚仪式当天。
许敬文和唐家人全都不请自来,身为老商户的林家和江家做不出当场赶客的事,只好任由他们进入会场。
后台化妆间内,江语溪穿戴完整。
突然一道温热又陌生的气息拥过来,吓得江语溪直接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她回头一看,居然是许敬文。
他双手想要摸上江语溪肩膀,她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你别乱来!”
许敬文低声笑开:“现在整个后台都没人,我要是想对你乱来也怕是没人救你!”
江语溪傻眼,脑子里全是一团乱麻,她都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混进来的,还跑到后台化妆间。
她惊恐地退到桌后:“许敬文!我是曾经喜欢过你,可现在我已经放下了,你再这样死缠烂打我也不会回头,更何况我要订婚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原本还十分冷静的许敬文,突然抬步逼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你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丢在喀什,渺无音讯,注销微信,换号码?”
“江语溪,我是你随便养的一条狗吗?喜欢的时候搂在怀里,不喜欢了就抛弃不管不顾!”
“对我来说,你是照进我生活里的一束光,等我想去触摸的时候,你又收回了这曙光,叫我如何释怀!”
江语溪皱眉,似乎没料到在她和林家睿的订婚宴上,许敬文竟会表露心声,可一切都为时已晚,再无回转之地。
早在她被江宇淮带回上海的那天,她就不停尝试着如何放下一个人,重新适应一段新生活。
现在她有了新的伴侣,他们知根知底,以后只会是更好的夫妻。
两个人的爱情,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影子。
二十二、
“你别过来!”江语溪顺手拿起桌上的玻璃花瓶。
“不管你说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你所谓的喜欢我,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困扰,完全没必要!”
许敬文则被愤怒烧红了眼,他伸手想要去揽江语溪的腰,然而下一秒,却被玻璃花瓶重重的砸在脑袋上,额角沁出鲜血。
巨大的动静引来刚想打电话找人的林家睿。
刚才这么久没看到江语溪,他非常不放心,推开门就看见这一幕。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江语溪身上,转身一拳砸在许敬文脸上。
许敬文用手抹去嘴角的血,目光扫过在场的两个人,扯了扯唇角:“反正你们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俩就别想在一起!”
说完,他转身走出化妆间。
惊魂未定的江语溪重新整理好裙子,补上口红,又给林家睿穿上西装外套。
“别让爸妈他们发现这件事,我不想他们担心。”
林家睿淡淡抬眼,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双眼子在此刻变得十分凌厉。
要不是顾及现场大人物和世家好友人太多,他敢保证许敬文一定走不出这个会场。
幸好后面的订婚仪式现场,许敬文没再闹事,他像条毒蛇一般坐在舞台下死死盯着江语溪。
送走所有宾客,江语溪才窝在林家睿怀里沉沉睡去。
此刻的林家睿小心呵护着自己怀里的女人,眼神柔和地拨通电话。
“给我查许敬文身后的医药投资公司,整垮他!”
夜市正浓,唐晓晓悄无声息地溜进许敬文的书房。
她刚想打开电脑,身后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
“怎么,唐家今天又派你来要什么!股份还是钱,还是要我娶你!”
许敬文的语气不轻不重,但唐晓晓却明显感觉到其中的警告。
自打许敬文从医疗队离职以后,队里人看她十分不顺眼,加上她本就不是去援疆的,更是没有待下去的理由,唐晓晓便找了个借口回到上海。
谁知她一回来,上海就变了天。
江语溪要和林家公子联姻,而更意外的是许敬文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提前拿到了他父母遗留下来的公司股份。
唐家人三番两次的派她来找许敬文要股份和钱。
“师哥你误会了!我知道现在局势对你不好,但我有个小道消息你想听吗?”
很显然,许敬文没有太大兴趣。
但唐晓晓没有放弃,她继续开口。
“我听说,江语溪即将和林家睿动身去新疆,他们要代表基金会去慰问边疆的那些包虫病人,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可以一击必中。”
听完唐晓晓的计划,许敬文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他是要夺回江语溪的心,不是要背上人命过一生。
但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
因为林家人查到他收买公司股权掌管者的内幕消息。
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利又在瞬间被收了回去,怒火中烧的许敬文拨通了唐晓晓的电话。
“我同意和你合作!但一切进度务必听我安排!”
二十三、
经过许敬文订婚宴这么一闹,林家睿不得不加强对江语溪安全的管控。
通过这件事,他也明白许敬文这个人似乎不简单,身后不仅有唐家还有这么老牌的医药投资公司。
所以,他不得不防范。
但好在,许敬文被收回手里权利以后,安分了不少。
江语溪的心情也丝毫不受影响,她开始着手准备跟林家睿一起去访问包虫病人的事情。
双方父母得知此事后,都称他们俩人是胡闹。
唯有江宇淮大力支持。
办好一切手续以后,江语溪和林家睿再次回到边疆。
他们定下为期三个月的走访慰问。
白天,他们是救死扶伤的医生,给贫穷无法治病的百姓送去驱虫药和生活药品。
到了晚上,林家睿就给江语溪讲他曾经在援疆期间的故事。
从一条小河讲到一个妇女再到一个小孩。
谁都没发现,他们这一路。
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到了白天,他们驻扎在营地里休息。
来了一个不会说汉语只会讲维吾尔话的母亲,她手里抱着一个脸憋得通红的孩子。
江语溪和林家睿同时对孩子进行抢救,简单查体后才得知孩子吃了某种食物后昏迷不醒。
可母亲不会讲汉语,沟通起来特别困难。
导致林家睿迟迟无法下诊断,最后生死关头来了一个牧民,经过他的翻译才得知孩子吃了核桃,但大小未知。
抢救经验丰富的林家睿立即决定给孩子气切。
很快,两块巨大的核桃仁被夹出,孩子的血氧饱度和脸色都在慢慢恢复。
焦急等待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激动地当场跪下,嘴里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但难掩的激动神色让江语溪为之动容。
她忽然觉得当初自己来援疆的决定,也不单单是为了追逐许敬文的步伐。
好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帮助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
慰问一周后,林家睿带着江语溪去了阿勒泰树林,她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黄树叶林,美得不像人间。
也在巴音布鲁克看到日落,甚至还在万里无云的情况下看到九个太阳的奇观。
以前在喀什四年,她全部注意力都围在许敬文身上,从未独自踏足过这些地方。
现在有了林家睿,他带着自己走遍了新疆每一片疆土。
半个月后,阿勒泰下起了暴雪。
结束一天慰问送药的行程,林家睿驾车带着江语溪正准备返回住所。
车对面一辆大货车直面撞过来,林家睿方向盘一转,车胎惯性打滑,侧翻在路边。
江语溪看着那辆还没走远的大货车又掉头倒车回来,再次把她和林家睿锁在的车子撞下公路。
汽车再次被撞翻,滚了两圈。
哪怕在这个关头,林家睿也不忘一把搂住江语溪,死死不放手。
昏迷之前江语溪模糊的听见林家睿的声音。
“江语溪,记住我爱你!”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昏迷。
大货车的驾驶员跳下车看了一眼之后,不屑地吐了吐口水。
“真是命大,就这样还没死。”
她刚想再动手主角弄死这俩人,这时慰问队后面的几辆随行车已经跟了上来。
来不及反应,唐晓晓立马蹲在雪堆后面,慢慢挪动逃跑。
却在转身的瞬间就被人遏制住了脖子。
“还想跑?”
二十四
江语溪也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她的病床前站满了人。其中还有自己的父母,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句问的就是:“林家睿呢!我要见他。”
病房里鸦雀无声,无人敢说话。
她抓着哥哥江宇淮的手,哭的不像话。
“哥,我求求你,带我去见他,我要见林家睿!”
见无人答应她,江语溪直接掀开被子,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却在下床的一秒直接跪在地上。
她顾不上疼痛,强撑着爬起来想要出去找林家睿。
是江宇淮看不去了,他抱起自己妹妹把她放在轮椅上,把她推到另一个单独的病房里。
江语溪这才看到自己的爱人全身插满了管子,呼吸全靠机器维持。
“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林家睿昏迷不醒,又为什么我没事。”
江宇淮纠结了半天才敢开口。
“是家睿护住了你的头,援疆队伍救出你俩的时候,他把你的身体死死护在自己身下,他自己却陷入了.......”
后面的话江宇淮哽咽着没讲完。
“我要进去!我要去问问林家睿为什么这么傻!”坐在轮椅上的江语溪早已哭的不像人,泪水打湿她胸前的病号服。
江宇淮死死拦住她:“妹!你别激动!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家睿醒来的几率不大,你也是学医的,哥哥知道瞒不了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语溪却在下一秒摔下轮椅:“不!不可能!林家睿不可能有事,你们都在骗我!”
“啪!”江宇淮干脆利落的给了她一耳光。
“双方父母都在,你这个样子让他们如何想,难道就这样看着你发疯吗?”
冷静不下来的江语溪又被抱回到轮椅上。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她哽咽地问:“抓到肇事司机了吗?”
“当场就抓到了,是唐晓晓,她还供出了幕后合伙之人,是你曾经瞎了眼喜欢的那个许敬文。
这两个人合谋要害死家睿!江语溪,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听到真相的江语溪忽然冷静了下来,原本明亮的双眼里全是黯然和消沉。
从这天开始,她积极复建,只是不在和任何一个人说话。
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林家睿的病床前翻看着男人在援疆那几年写的日记。
上面记着满满的爱恋和思念。
全都是对江语溪的感情。
原来在曾经她傻傻痴迷许敬文的时候,林家睿不止一次去喀什偷偷看过她。
还用江宇淮的名义给他送给很多的物资和日用品。
可就是这样爱的深沉的男人,硬生生忍了这么几年才等到她。
出院以后,江语溪去羁押所看了许敬文和唐晓晓。
这俩人被关了这么久,早就失了精气神。
变得十分颓废,在看到江语溪以后。
枯如槁木的许敬文在看江语溪的这一刻,眼底闪过异样的光芒。
而原本精致的姑娘,此刻只一身黑,素得彻底。
当面坐下以后,江语溪抬手狠狠甩了许敬文十几个耳光。
“如果这个世界杀人不犯法的话,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
二十五
许敬文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嗤笑一声:“怎么,最爱你的林家睿死了吗?要是没死,你就还是跟了我吧!虽然我是参与了,但这一切都是唐晓晓的计划,也是她动的手,和我毫无瓜葛。”
“我的律师团一定能保我相安无事的。”
江语溪面上平静,心里痛到无法呼吸,今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林家睿的状态已经越来越不好了。
可能随时就会走,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许敬文!有我在,你和你的唐晓晓这辈子就永远留在这一方天地里吧!”
江语溪没再过多停留,转身离开。
回到医院,她消毒完回到林家睿病床前,握住男人毫无生机的手掌,不肯松开。
翻开林家睿珍藏的相册的一瞬间,江语溪的心又被扎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原来,这本相册里藏得全是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
或是清纯、抑或是妩媚。
突然心跳监护器发出巨响,江语溪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她按响铃声,很快就有几个人闯进来对林家睿进行抢救。
可病床上那个男人,丝毫没有反应。
显示器上,林家睿的心脏愈跳愈弱。
五点钟,几个医生做好准备,让开一个位置让江语溪坐到床边。
她一直木楞地看着显示器上林家睿的心脏波动。
五点二十分,林家睿的心脏终于停止。
江语溪握着男人的手,送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霎时间,天人两分,死生契阔。
这一刻,江语溪起身吻向林家睿,向爱人做了最后的道别。
一直到林家睿的骨灰安葬那天,江语溪都没在掉过一滴眼泪。
她像失了魂魄的一个傀儡,任由江宇淮安排。
但很快,唐晓晓和许敬文俩人被公诉立案。
江语溪选择暂时忘记林家睿,她花钱买线索,找相关人员咨询。
这才弄清楚许敬文和唐家的关系。
二十年前,唐家人嫉妒许敬文一家手握无数医药专利,寻求合作被拒后心生歹念。
设法弄死了许家父母,独留许敬文一人。
本想着等到他成年以后,用养育之恩要挟他交出医药公司的专利。
谁知许家父母提前布局,这些东西要到许敬文三十岁才能接手。
要不是许敬文提前发疯拿到股权,唐家人也不会丧心病狂的想要独吞下这庞大的资产。
他们以为养育了十几年的许敬文是温顺的绵羊,却忘了当年出事的时候,许敬文早已记事了,所有的真相他全都心知肚明。
但唐晓晓是真的喜欢许敬文,不然也不会大包大揽的给他出计谋,甚至亲自动手害死林家睿。
拿到相关直接证据的江语溪立即交到了法院,这一场恶性的预谋案很快就被公开审理。
经过被告席的时候,许敬文突然开口问江语溪。
“事到如今,我是有错,可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林家睿你还会爱我吗?”
江语溪冷漠地看着他,吐出一句:“爱过你是让我最恶心的事,许敬文,你这辈子都不值得被爱,你就该和唐晓晓一起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而我也会请来得道高僧,永远诅咒你们!”
二十六
江语溪没有等庭审结束,她急着去收拾林家睿的遗物。
林家父母早已把她当成儿媳妇一样看待,推开林家睿的房门。
她才发现,这个男人有多克制自己的爱。
那台傻瓜摄像机里存满了她大学时期的照片。
甚至就连手机备忘录里都写着将来要做的事情。
将来要在边疆办一场婚礼哄小江同学开心。
未来要和小江同学好好过日子。
还有和小江同学生一个像她的闺女。
看完这些,江语溪早已泪流满面。
她抬头看到窗台上的那些病恹恹的盆栽,才明白。
原来,林家睿一走,她的心,成了空城一座。
离开林家老宅,江语溪什么都没带走。
只带走了那本相册和相机。
她飞到新疆的第二天,林家人和江宇淮才发现。
江语溪竟又回到了边疆,做起了援疆医生。
不放心的江宇淮打来电话,一通嘱咐后才舍得挂电话。
谁都不曾想过,这竟会是和江语溪通话的最后一个电话。
发生雪崩的时候,江语溪不再惊慌,她学着林家睿那般冷静,有条不絮的带着众人撤离。
“江医生,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理应把骆驼让给你,或者把汽车给你座!
可现在你把所有小孩都运走了,这漫漫雪路,你该如何办。”
会汉语的本地医生非要让江语溪先走,可在所有人撤退出来后,一个小女孩用蹩脚的汉语说出:“江医生....我弟弟他不见了!”
江语溪立即转身蹲下问她:“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被冻得难受,磕磕绊绊的半天才讲清楚。
“我弟弟叫加那提,江医生.....你能救救我弟弟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不顾所有人劝阻,江语溪返回到雪山下,她知道雪崩随时会再次袭来。
但她还是钻进到塌了一半的房子里,最后在一张桌角下找了加那提。
谁知在两个人都要安全撤离的时候,雪山无情的再次崩塌。
这一次,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叫声。
就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住,直到一切恢复平静。
被雪盖住的江语溪没放弃,她用手不停的往外刨,想要挖出一个洞。
可手套被浸到湿透,洞还是没挖出来,积雪的厚度梗是不得而知,江语溪只好保存体力放弃自救。
她艰难的抽出一只手,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便携式氧气瓶。
在用嘴撬开盖子,覆盖在加那提的面上。
“记住,要活下去!做有用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声巨响过后。
江语溪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积雪重量变得更重了,怀里的加那提早就沉沉睡去。
她颤抖着一只手想去摸摸他的脸,可手被冻僵到没有知觉。
意识消散前,江语溪觉得自己眼前像跑马灯一样闪过这四年所有发生的事情。
有她爱慕许敬文的那一天开始,也有她被忽视被冷落的心酸。
但梦里的许敬文带她来了阿勒泰,这个传说中的滑雪圣地。
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唐晓晓。
只是江语溪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半路就把自己丢下了。
而她像个孤征的旅人,被刺骨的风雪覆盖。
直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语溪,快起来!你梦寐以求的阿勒泰就在眼前,加油马上就到了。”
阿勒泰的日光落在林家睿身上,给了江语溪向前的勇气。
她爬起来抖落身上的雪花,重整自己的行囊。
“林家睿,你等等我,我来找你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宇淮却在此刻心慌到无限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拨打江语溪的电话。
那头迟迟无人接听。
他又坚持不懈地打给医疗队,依旧是无人接听。
那种无法掌控的流逝感顿时席卷江宇淮全身,他通过各种方式都无法联系上医疗队。
急得他此刻就想飞到新疆找人,但又怕引起父母的怀疑,只好安慰自己等一等。
却在第三天等到远在边疆医疗队李队长的电话。
“江总!江小姐在救援过程中,遭遇雪崩!我们挖了整整三天才找到她的尸体,她怀里还护着一个孩子,俩人都已无生命特征了。”
这一刻,江宇淮的眼泪不知何时悄然流下。
他包下直升飞机,用最短的时间飞到边疆。
直到看到自己亲爱的妹妹,闭着眼睛躺在那毫无生机。
江宇淮才真的相信,那个爱撒娇又坚韧的江语溪,是真的不在了。
这一刻,他才算体会到。
这个世界充满假象,唯有痛苦从不说谎。
此刻的他,满心悲凉,却无法具象化表达。
二十八
遗体运回上海的时候,江语溪和林家睿为援疆英勇牺牲的故事上了国家新闻。
这一对刚订婚的新人,为了边疆医疗工作先后献身的英勇事迹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
无数人都在称赞他们的爱情故事绝美,无私奉献的精神更伟大。
边疆人民也送来悼念信和锦旗。
可只有江宇淮知道。
自己妹妹早就不想活了,她跑到边疆只不过是因为林家睿曾经留下遗愿。
要在绝美的大草原上迎娶自己最美的新娘。
偏偏这么优秀的人被预谋车祸夺走了生命。
而自己活泼精怪的妹妹,才短暂的享受过爱人庇护,就被无情的灾害带走年轻鲜活的生命。
即便江宇淮想瞒,这事都瞒不住了。
江家父母得知此事,从国外匆匆赶回来。
江母更是为了此事差点哭瞎双眼,林家长辈也悲哀不已。
江宇淮遵从了父母的意思,一切从简。
可还是有不少人前来吊唁,就连被关押的许敬文也从新闻里得知了此事。
他吵着闹着要会见江宇淮。
许敬文等了又等,却也只等到江宇淮一句冰冷的:“你这辈子,都会活在后悔当中!”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错了,错的实在离谱,需要用一生来后悔。
他也总以为机会无限,所以疯狂践踏他人生命。
最后许敬文把自己名下仅有的医药投资公司捐献给了援疆基金会,选择在狱中自杀,但很可惜他没死成,被人救了下来。
余生都将活在痛苦的深渊之中。
处理好一切事物之后,江宇淮把自己妹妹和林家睿合葬在一片花园里。
回家收拾遗物的时候,他在江语溪的窗台上发现曾经林家睿养的那几盆花。
枯败没有生机,如同这个房间再无江语溪生活的痕迹。
他推开窗通风,一阵南风吹进房间。
掀起层层白纱,转身瞬间。
江宇淮在书桌上看到一个牛皮本子。
南风把本子吹开,一直不停地翻动着,直到停下。
他清楚看见。
上面有两个人不同笔迹写的两行字。
【此生的愿望就是援疆,做最优秀的医生。】
【林家睿,我来替你完成此生愿望,等我来找你。】
本站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Copyright 2020 浮生小说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