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开

"我不去。"

这句话一出。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清晰。

"你说什么?"王父腾地站起来，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溅出来一些。

王一腾神色平静:"我说，我不去城里。"

"混账!"王父怒不可遏，"你知道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吗?多少人挤破头想去城里都去不了!"

在这个城乡差距悬殊的年代，农村人要想进城，比登天还难。

户口制度就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农村人死死困在土地上。

"老陆好不容易给你这个机会，你居然不知好歹!"

王母也急了，声音都哽咽了。

作为一个在纺织厂工作过的人，她太清楚城里的好处了。

工资高、福利好，最重要的是，有机会摘掉"农民"的帽子。

陆振国眉头微皱，看向王一腾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王小飞则暗自冷笑。

在他看来，大哥这是在自毁前程。

"我已经想好了。"

王一腾抬起头说道：“我要在村里做点事业。"

"放屁!"王父气得胡子直翘，”你能做什么事业?种地?放牛?就你这个不务正业的样子......"

"爸，"王一腾打断父亲的话，”你还记得咱们村后山那片林子吗?"

王父一愣:"什么意思?"

"我打算去打猎。“王一腾说道：”现在政策松动了，城里人生活好了，野味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话不假。

七零年末，市场经济的火苗正在悄然复苏。

城里人的餐桌上，开始出现了一些"资产阶级"的享受。

"就靠打几只野兔子?"王父嗤之以鼻，"你以为这就能发财?"

"不只是打猎。"王一腾继续说道，"我还想养些野味。现在城里的饭店开始多起来了，需要大量的货源。"

重生前，他亲眼见过后山那片林子被开发成旅游区。

那时候，他在监狱里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懊悔不已。

如今重来一次，他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王父还要说什么，却被陆振国拦住了。

"让他说完。"陆振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莽撞的农村小伙，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我知道，现在可能很多人觉得我疯了。"王一腾环视众人，"但我相信，改革开放迟早要来。到时候，做生意就是最大的机会。"

这话说得太超前了。

在场的人，除了陆振国，谁也没听说过"改革开放"这个词。

"什么改革开放?"王小飞冷笑道："大哥，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怕去城里读不了书，丢人现眼?"

这话说的阴损，直戳王一腾的痛处。

然而重生后的王一腾早已不是当年的莽夫，他平静地看着王小飞："二弟，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要去城里读书，我支持。但我选择留在农村，这是我的决定。"

陆琳琳看着侃侃而谈的王一腾，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个王一腾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胡闹!"王母急得直掉眼泪，"你爸说得对，就你这个不成器的样子，能做什么生意?"

"妈，"王一腾声音柔和下来，"您和爸辛苦了一辈子，我不想再让你们操心。给我一年时间，如果我真的做不成，再去城里也不迟。"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让王母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陆振国若有所思地看着王一腾。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识。

虽然想法天马行空，但能敏锐地察觉到不久之后就是改革开放，说不定真能有出息。

"老哥，"他对王父说道，”不如就依他去吧。年轻人，总要闯荡闯荡。"

王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陆振国的表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随你便吧!"王父重重地哼了一声。

王小飞心中暗喜，大哥不去城里，正好让他一个人陪在琳琳身边。

这比他原计划的还要好。

"时候不早了，“陆振国站起身，”小飞，你收拾收拾，明天跟我们回城。"

王小飞连忙答应，还不忘用得意的眼神看了王一腾一眼。

王一腾却想着，上辈子，他错过了太多机会。

这一世，他要抓住命运的机会。

后山那片林子，就是他的第一桶金。

等有了本钱，就去县城开饭店。

等改革开放来了，就做外贸生意。

第二天一早，村口就停着一辆吉普车，这在七十年代末的农村可是稀罕物。

王一腾站在村口，看着忙着装行李的众人。

王小飞穿着一身新做的蓝布衣裳，满脸喜色，不住往陆琳琳那边瞟。

"哥，你真不跟我们一起走？"王小飞故作关切地问道，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

王一腾淡淡一笑：“好好读书。"

陆琳琳站在车边，欲言又止。

昨天的事让她对这个表哥的印象完全改观，此时见他执意留在农村，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一腾，"陆振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这个闯劲儿是好事。改革的春风迟早要来，到时候农村也会有大变化。"

作为老革命，陆振国对形势的判断总是比常人敏锐些。

"谢谢陆叔。"王一腾认真地说。

重活一世，他更明白陆振国这番话的分量。

王父王母闷闷不乐地站在一旁。

昨晚两口子商量了一宿，也没想明白大儿子为什么非要留在农村。

"琳琳，上车吧。"陆振国招呼道。

陆琳琳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这个她待了不到两天的村子，还有那个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表哥。

吉普车发动起来，扬起一路尘土。

透过后车窗，王一腾依稀能看见王小飞得意的笑容。

但是他不在意。

"你这孩子......"王母在一旁抹着眼泪，"真是不让人省心。"

"妈，"王一腾转过身，郑重其事地说，"您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让您和爸过上好日子。"